一些话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强,明摆着彼此都舍不得的事,何苦死撑着。
于是第二天,展怀迁出行之日,朝中文武百官前来送行,七姜按品大妆周周正正地应对,玉颜在一旁看着,却分明见嫂嫂眼眸是红肿的,而张嬷嬷花了心思用脂粉遮盖,也只藏了七分。
但这不重要,七姜的大方得体,能与比她年长的文武官员侃侃而谈,俨然家主母的尊贵和威严,令那些听了不少传闻,对太师府少夫人有所偏见的人,都另眼相看。
玉颜亦是暗暗佩服,都不知道七姜几时学的本事,回忆起来,从她最初来到这个家,从自己在甄家头一回见到这位年轻的嫂嫂起,七姜身上的气质就仿佛与生俱来,如今多了大伯母的一些教导,就更了不起了。
这一边,七姜不知玉颜打量她,外头催着时辰到了,便见展怀迁一袭铠甲出现,他大大方方地当着众人的面握了妻子的手,二人携手到门前。
周遭大大小小官员来了数十个,再连同他们的随侍,以及展怀迁的亲兵,太师府宽敞的正门外,竟也挤得满满当当。
“姜儿,我走了,平息战乱就立刻归来,别担心我。”展怀迁最后说道,“实在要担心我,实在想我,而我一时半刻回不来,你就带上叶郎中随行来找我,千万不要独自上路,带着郎中我心里才踏实。”
七姜嗔道:“叶郎中是我们家的家仆吗,人家可是要悬壶济世的,我可不敢耽误,更不敢耽误你,耽误朝廷大事,你安心守护边境百姓,我等你。”
太多人围观,实在不宜情意绵绵,好在昨日从茶馆到家,七姜的不舍和委屈都用眼泪流光了,她并没有假装坚强,最后的一刻决定不装了,痛痛快快地哭了又哭,她何必掩饰自己的舍不得。
正是如此,这会儿才能大方地笑着送丈夫出门,才能在那么多人的面前,稳住她温言夫人的尊重。
侍卫牵马而来,展怀迁最后捏了捏七姜的手,抬眸又看了眼家人,见四婶婶带着弟弟妹妹们,不论如何,没了祖母和上官清搅和,家里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姜儿,我走了。”
“去吧去吧,早些回来。”
夫妻俩相视一笑,展怀迁翻身上马,在与诸位大臣道别后,带上亲兵扬鞭而去。
文武官员们,还赶着去上朝,待人马走远后,便纷纷告辞。
他们不敢耽误时辰,散得极其迅速,等七姜回过神,门前又空****了。
“二嫂嫂,我上学去了。”怀逸站在阶下,向嫂嫂和姐姐告辞,玉颂跟着他往马车走去,姐弟俩说说笑笑,不多时便跑回七姜身边,一道目送弟弟上学。
四夫人道:“都穿得这么正经,大清早的,不如随我去伽蓝寺烧个香?”
玉颜说:“娘,您不会在伽蓝寺又有了新的营生,这些日子往来可勤快。”
四夫人知道女儿是玩笑,也故意道:“是啊是啊,你赶紧报官抓我去,小丫头片子,没大没小。”
她一面说着,四下望了望,抱怨了一声:“你哥又忙什么,这样重要的日子他都不露面,是不是回头你出嫁,他也懒得来?”
七姜说道:“婶婶,大哥在城门那儿呢,那里还有一拨官员要送怀迁,大哥去那儿帮着打理一些事。”
四夫人哦了一声:“这才是兄弟该有的样子,好了,你们既然不乐意,我自己去。”
七姜和玉颜对视了一眼,姑嫂间有默契,她们看向玉颂,小妹也点了点头,乖巧地说:“我愿意去。”
玉颜便朗声吩咐:“备马车,吩咐厨房不必预备饭菜,要紧先将谢礼送到各家去,我们去大公子家用午饭,下午才回来。”
四夫人高兴地问女儿:“去看你嫂子?”
七姜上前来,伸手要婶婶搀扶她,装模作样地说:“瞧您高兴的,敢情大嫂肚子里的是您孙子,我肚子里的就不稀罕了?”
四夫人急道:“你这孩子……”
七姜笑道:“婶婶,往后我的日子可孤单,闷了就来找你吵架,跟我刚进门那会儿一样好不好?”
四夫人岂能总叫这小丫头唬住,说道:“眼睛肿得脂粉也盖不住,还跟我装呢,行吧,做长辈的总该疼疼小辈,你真要是闷了,不怕你婆婆罚你,就来找我吵架。”
“娘,说什么呢?”玉颜上前来搀扶,但才走近七姜,就见她热泪盈眶,自己也跟着心酸了。
“没事儿,我过两天就习惯了,让我委屈几日,你们耐心陪我。”七姜揉了揉眼睛,催促下人备马车,她得让自己有事儿做,忙起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