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乐的话乍然勾起了秦晏礼一些不是很好的回忆。

那次,他们前往金三角围剿一个贩毒团伙。却不料,他们725队里,竟然出了一个叛徒。

叛徒导致他们任务泄露,计划几近失败。他掩护战友撤离,却不幸被捕。

不过救援来得很快,不到四天他就被救了出来。只是这四天非人的折磨,让他足足养了三个多月才能勉强下床。

能自主行走的第一时间他就去了至善孤儿院,得到的是小满已经离开的消息。

她回去上学了,带走了她的全部档案,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消息。

他对自己的失约表示很抱歉,想着等以后再见面了,好好和她解释一下。小满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她会理解他的。

没想到的是,他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但是许长乐并不知道这些。

她记得她十六岁的那个生日,那天天气很好,天空格外的蓝,一朵云都没有。

早上起来后,丁阿姨为她端来了长寿面,孤儿院的小朋友们围在她身边唱生日歌。

阿辉送了她一条水钻手链,青青把自己一直没舍得吃的果冻送给了她,其它小朋友们把自己的彩笔、零食纷纷拿出来,当做生日礼物。

她和大家一起分着吃了。

其实在来至善孤儿院以前,她从不过生日。妈妈根本不记得她的生日,有一次她主动提起,直接被一个耳光扇翻。妈妈指着她大骂:“你还有脸提生日?有什么可过的?老娘宁可没生过你。”

她的降生并没有给妈妈带来喜悦和幸福,也没有让她从许业成那里得到更多的金钱和好处。反而给她带来了变样的身材和诸多生子后遗症,让她愈发暴躁。

于是她很早就知道了,她不该降生。

不该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有什么资格过生日呢?

但是丁阿姨不这么说,祁言也不这么说。

丁阿姨说每一个孩子都是上天的礼物,只不过每件礼物的包装不同。有的礼物包装精美,有的礼物包装简陋,然而里边装的,都是很好的东西。对于至善孤儿院来说,她本人就是很好的礼物。

祁言是怎么说的呢?噢,他说:“怎么会不该降生呢?我们小满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以后啊,哥哥把你以前没过的生日都给你补回来。”

当时她高兴极了,眼睛亮晶晶地对他说:“以前的就不用补了,你以后要陪我过生日噢。”

“当然没问题。”他答应得爽朗。

十三岁生日,他带她去了游乐场。

十四岁生日,他带她去露营,看了星空。

十五岁生日,他受伤没能出门,不过却让军区的好多哥哥姐姐给她开了一个小型晚会,把她的生日和一场庆功宴结合了起来。

当时她还很担心,问他这算不算违纪,他会不会被处分。他笑着说:“首长批准过的,这叫军民同乐。”

军区的姐姐们给她梳了很好看的头发,给她做了好多好吃的东西,表演的时候,姐姐们都说“我这首歌是唱给小满妹妹的”“我这支舞是给小满妹妹看的”,她好像成为了全世界的中心。

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么高的关注度,有些不安、局促,但是更多的是幸福。

于是在她的殷切期盼中,十六岁生日来了。

她和大家分完零食就回了房间,换上了她最喜欢的一件新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好久,一枚蝴蝶结不知道别到哪里才合适。

好不容易让自己对仪容满意,她坐在院子里,等着祁言哥哥来找她。

从早等到了晚,她没有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叫。不过不要紧,祁言哥哥会给她准备很多好吃的。

一直到九点多,孤儿院来了人,身影高大挺拔,她眼睛一亮,急忙跑过去,然而却不是祁言。

她朝来人打招呼:“张潜哥哥。”

张潜见她朝自己身后张望,笑着问:“等阿言呢?”

她抿了下唇角,小心翼翼地问:“祁言哥哥什么时候来?”

“他今天不会来了。”张潜说,“我估计你等着他呢,所以特意来告诉你一声,他去找他女朋友了。”

她当时整个人就和傻住了似的:“找女朋友?”

“是啊,一时半会估计回不来呢。”张潜把手里的一个小蛋糕递给她,“去吃吧,别等了,生日快乐啊。”

“等下。”听她讲到这里,秦晏礼忽然打断了她。

许长乐好像还没有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语调有些怔然:“怎么了?”

“是张潜告诉她,我去找女朋友了?”

许长乐点头。

张潜也是725大队的,是祁言的战友,所以她并没有怀疑过张潜的话。

秦晏礼的神情变得很难看,气愤和无语交织,不禁骂了句:“草他妈的……”

许长乐轻轻眨了眨眼,这是她第一次听秦晏礼说脏话。

“怎么了?”她问。

“张潜死了。”他说,“枪决的。”

“啊?”

“他是个叛徒,出卖组织,泄露情报。”

要不是张潜背叛了725大队,他们那次任务不会那么艰难,他也不会被捕,受那么大罪、吃那么多苦。他会按时回来,刚好在小满生日的前一天。

许长乐皱起眉头:“那他为什么要去找小满那么说?他故意的?”

“是故意的。”秦晏礼冷笑一声,“见不得人好。”

在725大队里,张潜和他竞争最激烈。

张潜很聪明,也很有能力。和他最大的不同,就是没他能豁得出去。

他们两个经常发生纷争,他有点激进,而张潜求稳。对于很多事,他不像张潜考虑那么多,直接带着人冲上去就是干,然后干出了一片军功。

他职位飞升,张潜更不乐意了,可能是巨大的落差让他心理扭曲,从而误入歧途,走上了背叛组织的道路。

他没想到的是,张潜见不得他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连一个他很在乎的十六岁小姑娘,他都要去特意打击一遭。

如他所愿,他简简单单一句话,让他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让他和小满之间有了生死都无法消除的隔阂。

秦晏礼都不敢想象小满那天会有多难过。

他身为秦家的子孙,抛头颅洒热血,守护一方安宁。他自认为无愧天地,也对得起西南几省的战友人民,最后却让一个小姑娘那么伤心。

小满其实是个内心很敏感、很脆弱的人。

对于别人来说只是一次失约而已,对她来说可能就是一次深重的打击。

她又被打回了原点,回到了那种没人在意、没人关心、没人爱的状态。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配被爱,他和她说过很多鼓励的话,才让她好起来一点。

她可能会觉得,又没有人在乎自己了。

秦晏礼撑着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许长乐发现现在的秦晏礼很伤心,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伤心。

她讲的故事有这么引人入胜吗?

“秦晏礼,我的故事讲完了,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许长乐问,“你和祁言,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