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令的乔煦璟起身环视，哪里还能见到那女孩的影子？
“等会儿去调监控吧，应该能找到。”他扶温暖起来，“我先送你去医院。”
“我先回家洗一下看看吧，还要去见律师，来不及去医院了。”她一说话，冲天的辣味带进嘴里，鼻涕又流了出来。
她以前觉得自己不能吃辣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现在看来，这事儿着实不小。
乔煦璟扶着她往前走，五官僵在铁青的脸上，像被冬天的西北风刮过，感觉现在谁被他看一眼，都会被冻成冰雕。
他气自己没能早到几分钟，也气自己抓着那女孩的时候分心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让她逃走？
进门之后，他把她送去洗手间，站在门口等着，怕自己走远一点，她又出了什么闪失。
好在洗干净之后眼睛就没那么疼了，只是充了血的眼睛红到几乎看不出眼白，配上浓重的黑眼圈，有点吓人。
温暖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笑呵呵赞叹道：“原来都没发现我这么白，是不是可以去拍恐怖片了？”她转头扯着眼角对乔煦璟做个鬼脸，还夸张地吐出舌头。
这货的脸色太吓人了，让她忍不住想逗逗他，她已经够丧了，不需要再多一个人来释放低气压。
乔煦璟勉勉强强勾了勾唇角，扬手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丑死了。”
“哼。”她不以为意，拍拍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走啦。”
乔煦璟微微抿唇，忽然上前一步抱住她，“对不起。”
他的眼底、脸上，甚至连语气里都写满了忧心忡忡和浓浓心疼。
三个字和着叹息飘进温暖的耳朵里，让她一时慌张，身体绷得像块木头。
最近的拥抱频率有点高，让她这个老阿姨有些吃不消啊！她定定地看着前方，内心戏有点怯场，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脑子又转不出台词。
乔煦璟知道时间紧张，不敢多耽搁，很快松了手，“走吧。”
她这才缓上一口气来，跟在后面笑话他，“傻不傻？又不是你的错。”
他没说话，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
温暖在楼下看见他那辆黑色宾利欧陆后，有点难以适应，“确定是你的车？”
“借的。”乔煦璟帮她开车门，等她进去，才转到另一边上车。
他系好安全带，深吸口气，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目光坚定，很认真的说：“如果我答应去我爸的公司工作，就有很多钱了。”
他歪头看着她，希望她能明白，他这么说，只是想让她放心，他养得起她，就算她的酒吧做不下去了都没问题，她有他在。
可第一次坐跑车的温暖，新奇度堪比刘姥姥进大观园，完全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屁股在真皮座椅上使劲坐了两下，指指车篷，“能打开吗？”
“可以。”乔煦璟听话地打开车篷，团着眉头犹豫再三，还是说不出“我养你”这样简单直白的情话。
温暖调整了一下座椅，眨眨眼，“算了，有点晒，还是关上吧。”
他只好哭笑不得的配合，像在伺候好奇心爆棚的小P孩。
这下，她十分满意了，扬起胳膊往前一指，“出发出发！”随后便眯上眼假寐。
乔煦璟看她一副懒猫的样子，也不再说话，发动油门，放起轻音乐，开车上路。
情话什么的，少说两句也没什么吧，反正他在她身边就是了。
*
林律师帮很多知名人士处理过类似的案件，跟温暖经过详细的交谈之后，认为完全可以按诽谤罪以及名誉侵权两项罪名起诉。
但现在还不能明确被告人，如果实在无法取证，只能将他们全家都告上法庭。
“这样就会牵扯出另外一个问题，这家的女儿十五岁，在法律上不能成为诽谤罪的责任人。如果对方把这件事推到女儿头上的话，我们就无法追究刑事责任了。”林律师分析完案情之后，给出了一个可能性极大的推测。
“那就使劲儿要钱，这件事不仅影响了小暖的名誉，还影响了酒吧的生意。”蒋心怡咬牙切齿的说。
如果不能让对方负刑事责任，拿到更多的赔偿，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可温暖想到秦海那渣花点钱就能善后，不免有些失控，“因为她不满十六周岁，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理论上，除了八大罪之外，是这样的。”林律师也很无奈。
他还是个孩子，这句话的宽容度在法律上同样适用，光是看新闻上那些令人发指的霸凌事件处理结果就知道了，未成年人保护*法本是为了保护这个弱势群体，眼下看来，却像是纵容了这部分人的犯罪。
“至少，能要求她公开道歉。”林律师希望这位当事人能乐观一点。
她想了想问，“在网上公开道歉视频还得把她的脸打上马赛克吧？”
“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是这样的。”
“先起诉吧，总好过什么都不做。”温暖打定主意。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已经是中午，蒋心怡还有工作，来不及吃饭就赶紧走了。
温暖和乔煦璟在附近的快餐店填饱肚子，就赶紧回小区去调监控。
女孩很有警惕性，进小区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用帽檐遮脸，许是被乔煦璟那一抓吓到了，急匆匆往外跑的时候忘了注意，被摄像头拍到了全脸。
虽然影响模糊，但还是能依稀分辨出样子。
“是……”乔煦璟想到了资料里的那张学籍照，几乎脱口的时候被温暖扯了扯胳膊，堪堪吞掉了后面的话。
“认识？”保安大哥见状问了一句。
乔煦璟摇头。
“我也不认识。”温暖接了一句。
“好像不是咱们小区的人。”保安大哥看着屏幕努力思索，然后转向温暖，“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温暖摇头，“我能把这段视频拷走吗？报警用。”
“可以。”保安大哥点头，帮她把视频发到了邮箱。
两人从物业出来，午后时分的大太阳正浓烈，一股热浪扑到脸上，冲得她有些胸闷。
如果她没记错，那个女孩应该就是秦沛萱，秦海的女儿。
试想她的心肠再恶毒一点，今天泼的是硫酸，她现在怕是已经毁容了，而且对方还能在未成年人的幌子下招摇。
明明被大太阳照着，温暖却觉得脊背发寒，忍不住扬臂抱住自己。
乔煦璟在后面看着她瑟缩的背影，专属于男人的血性全被激发出来，恨不能把她护在手心，替她挡了所有的伤害。
二十岁的大男孩，总希望将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了那个放在心尖上的人，可能做到的，却又往往那么有限。
他快步跟上去，扯住她的胳膊，“走，去报警！”
她苦笑，“报警有什么用？别说我的眼睛没瞎，就算瞎了能怎么样？对方不满十六岁。”
因为不需要成本，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找她麻烦。
他的宝贝这么欺负她，他却想让她来说个漂亮的谎话，将这一切一笔带过。
她的心尖有些酸，想到当年的很多事，第一次替自己不值。
感情本是不好计较得失评定对错的，沉浸其中，大家都会变成傻子，都会有那么几个时刻情不自禁，所以她一直都不想怨恨秦海。
可现在，她有点恨了。
乔煦璟把她送回家，嘱咐她在家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最后站在门口抿着嘴角，实在想不出什么能嘱咐的话，却迟疑着不想走，好像她不在自己的视线内，就会有莫大的不安。
温暖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纳闷，“还有事？”
他这才摇头，“我晚上再来看你，嗯，我带着菜过来给你做晚饭。”
“不用了，我可以叫外卖，总不能因为这么点事就不过日子了。”她笑着拒绝，说得轻描淡写。
他没反驳也没答应，只说一句“走了”，便关了门。
温暖洗个脸，用冰毛巾敷了会儿眼睛，给律师打电话说了一下早上被泼辣椒水的事，然后把视频发给了他。
酒吧的官博和公众号上都已经发布了起诉声明，不过评论区里还是骂声一片，好像不管对方做了什么都是情有可原，她是小三，就该被千夫所指千刀万剐，就该成为喷子们集体发泄的出口。
被骂几句算什么，这要是放在以前，可是要被浸猪笼的，跟这些一比，键盘侠如此仁慈。
这时候发声明也不过是强行洗白，有图有真相，还有视频呢，再说了，人家有病啊，没事儿冤枉她。
再多的声明也瞒不过网友们雪亮的眼睛，每个人都柯南附体，一眼便看穿了真相，要不然，她的酒吧怎么解释？指不定是卖了多少肉换来的！
哪怕她真不是小三，她身家清白，都无所谓，反正众人想知道的也不是什么真相，需要的不过是能提供一时痛快的新闻罢了，没了这个就去找下一个。没人会说一句对不起，就像被冤枉中伤的人不配听一句道歉。
苍蝇不叮无缝蛋，就算真不是，你肯定也有问题。在大众眼中，这才是真理。
温暖随便看了两眼，大长见识，原来诅咒和骂人的话可以那么不堪入目，且有那么多表达方式，也是不得不佩服母语的博大精深。
她此刻只希望妈妈不要再刷微博，或者……刷完之后不要再给她打电话也是好的。
另一边，乔煦璟一路疾驰回家，管家老麦顿时笑逐颜开把他迎进门，不一会儿，在后花园同几个阔太喝下午茶的乔夫人也忙不迭进了屋。
今年已经五十岁的乔夫人保养得极好，似乎老天都偏爱她少女般的性格，不愿让时间的刻刀多伤害她一点。
“煦璟回来啦。”乔夫人笑弯了眼睛，直奔着他过去想要拥抱一下久未见面的儿子，却被他一个小动作躲过了。
自从小儿子十五岁去英国留学，就跟她越来越疏远，想是儿子大了要害羞，她不得不学会克制，只是这次一高兴便忘了。
乔夫人愣了一下，随即换成拍手的动作，掩饰尴尬，宠溺地仰视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儿子，“回来就好。”
儿子回国后便和丈夫大吵一架搬了出去，她不是没想过要劝一下，可儿大不由娘，她也觉得丈夫太过霸道，便由着儿子搬了出去，时不时找机会跟老的吹吹枕边风缓和二人关系。
“我想和老麦说点事。”乔煦璟勉强笑了下。
“噢，好，你们说，我去吩咐厨房准备晚饭，你都好几年没吃过我做的佛跳墙了。”乔夫人搓着手，喜形于色，都忘了问儿子有什么事。
“不用了，说完我就走。”
乔夫人不免失落，“难得回家了……”
老麦见状插话道：“夫人，您还是先坐下，听听小少爷有什么事儿吧。”
乔夫人恍然，拉着乔煦璟坐到沙发上，“对对对，儿子，你有什么事？”
“老麦，你给我安排两个保镖，我朋友最近遇见点麻烦。”
不等老麦开口，乔夫人先慌了，“儿子啊，是谁出了事啊？”
“我朋友。”乔煦璟抿唇，不想多说。
乔夫人皱眉，颇为担忧，老麦开口安慰道：“夫人，小少爷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可是……”
“我都已经这么大了，做事有分寸，你放心。”乔煦璟不想她再啰嗦。
“那好吧。”乔夫人惆怅地看着儿子，很是无奈的垂下嘴角。
酒吧那边，虽然被泼了油漆，重新粉刷和更换玻璃都有些麻烦，但是并不妨碍开门营业。
高磊怕有人捣乱，特意吩咐人在门口巡逻站岗，可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