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鹏决定采取最后的行动了。他告别山村,告别一直尽心照顾他的农妇,踏上了返回海州的路途。为了慎重起见,他既没乘飞机,也没坐直快或特快列车,而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潜入火车货运站,悄悄地拧开开往海州方向的货车车厢的铅封,钻了进去。
在火车抵达吴州之后,他又悄悄地下车,在一家市郊的小旅馆里休息了一天,黄昏时分乘上了去海州的过路长途汽车。
车到海州,已是深夜时分。郭小鹏下车后,就急不可耐地直奔西山别墅。
在西山别墅对面的楼房里,强民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突然,广角红外监视器中,出现一个人影。强民调动起全身的神经,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这个人走进别墅旁的树林里,也从包里取出一架望远镜在观察。
强民定睛细看,果然是郭小鹏。他的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拿起电话就通知鲁晓飞。鲁晓飞在电话里命令他把图像传过去。
刑警支队会议室里,张啸华、李新建等全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纯平的监视器画面。鲁晓飞把突屏的图像放大,辨认片刻后说:“是郭小鹏!”
张啸华沉声道:“立刻行动!”
李新建和鲁晓飞疾步跑出,与早已待命的刑警们纷纷跳上警车,全速开出。
手持冲锋枪的刑警,从四面八方,悄悄地包围住郭母别墅。
强民边啃着方便面,边气喘吁吁地跑到李新建和鲁晓飞面前,说道:“他刚刚进去,你们就来了。”
李新建拉动一下微型冲锋枪的栓,对强民说:“你掩护我,我往里冲!”
鲁晓飞的面孔在灯光的映照下,闪动出圣洁的光泽,她制止说:“谁都不许动,给他十分钟时间。”
李新建颇感诧异,问:“为什么?”
鲁晓飞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强民解释道:“医生说,他母亲也就这几天了。”
李新建满脸愠色,但没说话,只是烦躁地拉枪栓。
郭小鹏长长的身影,显现在别墅大门的石阶上。他脚步沉重地慢慢走出来,长发在夜风里飘动。
刑警们包围上去。
郭小鹏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缓慢地走到鲁晓飞面前,伸出双手。
海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法庭。
被告席上的郭小鹏脸色苍白,但身体依然笔挺,没有丝毫表情。
审判长站立宣布:“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条第二款、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被告郭小鹏犯有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毒品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财产。犯有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收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五日内,通过本院或直接向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抗诉或上诉。抗诉或书面上诉,应提交书面抗诉状、上诉状两份:正本一份,副本一份。”
郭小鹏站在被告席上,目光茫然,似乎并没在意判决词的内容。
法警上前给他戴上手铐。
囚车拉着郭小鹏回到了看守所,关进死囚号房,并给他砸上了脚镣。他头发不乱,衣服整洁,端坐在铁**,呆呆地凝视着地上移动的日影。
次日,按照法律规定,郭小鹏会见了律师。当他走进律师会见室时,韩李法已经坐在那儿等候多时了。
郭小鹏第一句话就问:“我妈怎么样?”
韩李法故作沉痛地说:“老太太在你被捕的第二天清早就走了。”
泪水在郭小鹏的眼里转动。他咬了咬牙,硬是把泪逼了回去,问道:“走得痛苦吗?”
“挺安详的。”韩李法象征性地吸了吸鼻子。
“骨灰安放了吗?”郭小鹏在椅子上坐下。
韩李法也坐下说:“按照你的嘱咐,和你父亲的骨灰放在一起了。”
郭小鹏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不上诉?”韩李法掏出香烟递过去。
“谢谢,我戒烟了。”郭小鹏接上他的问话,“你作为一个专业人员,怎么会提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韩李法说:“起码能有个缓冲。”说罢,点上烟。以前他从不敢在郭小鹏面前抽烟。当然他也知道,他戒烟是为了鲁晓飞。可他现在还恪守着这愚不可及的信条,韩李法心里觉得挺不是滋味。
郭小鹏此时已失去了察言观色研究人的心理的兴趣。他皱了皱眉说:“缓冲?刑车往刑场上开,路上遇没遇到红灯,是否塞车或抛锚,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说罢,他站起身。
韩李法扶扶眼镜问:“你不问问刘眉的情况?”
“这难道还要问吗?”郭小鹏冷漠地反问。
韩李法说:“她已把孩子打掉,要求陪你上刑场。”
“她能保住命是对我最大的安慰。”郭小鹏显然很不愿意讨论这个问题,“我的直系亲属、嫡系,这次都被一网打尽,包括那位胡副秘书长。以后还会有人牵连进去。”他努力摊开双手,致使镣铐作响,“我一点支配财物的能力都没有了,你的律师费用我也没法支付了。”
韩李法赶紧说:“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郭小鹏扭头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