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向阳巷的一个大宅院里传出一阵阵争吵声。一卷行李从一扇门里被抛出。肖云柱和他的拜把兄弟黄毛跟着慢悠悠地走出来。一个老人在后面叫骂:“你给我滚!刚回来一天,不琢磨着怎么干活挣钱找个媳妇好好过,又和这帮混蛋搅和,害人还没够啊?我作什么孽了,生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滚,永远都别再回来……”
肖云柱看看黄毛,低头无语。黄毛受不住了,转身道:“肖大爷,我就是知道我哥今天回来,过来看看他。怎么了?”
肖大爷一顿脚:“我没这个儿子了。你们走,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邻舍们出来劝,黄毛大声喝斥:“滚蛋,都回屋去,谁出来我记着呢!”
人们纷纷后退,肖云柱摆手阻止他,低声说:“别,都是邻居。理在这儿是说不清的,咱们走。”说着,拾起地上的铺盖卷,走出院门。
肖云柱和黄毛分手后,径直来到了刑警支队,抱着个铺盖卷蹲在门旁。
这时,王明正好开着桑塔纳警车进门。他停下车,上前奇怪地看着肖云柱,问:“怎么了你?蹲在这干嘛?”
肖云柱抬起脸,懒洋洋地伸伸胳膊说:“没地方去了,不是让回来先报到吗?”
王明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你刚刑满吧?告诉你,报到在对门,派出所。这里是刑警支队,不管这些。而且现在是下班时间,先回家吧。”
肖云柱站起身。“原来你们只管抓人,不管放的人,明白了。”他说罢拎起铺盖就走。
王明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他大步走进办公室,见自己的副手李冬正和几个小青年议论着什么。他兴奋地大声说:“来来,告诉你们一个内部消息,我刚刚偷听来的。”
李冬自觉地拿起开水瓶为王明添水。“王队,是不是刘支队要回来了?”
王明一愣。“你这个鬼李冬,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呀!”他捧起茶杯灌了一气,把水杯往李冬面前一递。“再倒!”
李冬乖乖地又把他的杯子添满。
王明扫了坐在旁边的几个年轻人一眼。“哎,这不是刚从警校分来实习的几位吗?我的大案队可不是你们的家呀,怎么下班了还坐在这儿?”
留着男式短发的龚静嘟着嘴说:“王队,我一直听说咱们大案队业绩非凡,每天都盼着赶紧毕业来这里参与办大案。这倒好,一个月了,我看和坐办公室没什么区别!”
王明睁大眼睛。“咦,小女孩儿,怪话还挺多呢!你可别学李队副!这样吧,李冬,你把水瓶给她,先从倒茶开始!”
龚静有些不髙兴,可又不得不接过水瓶,逐个倒水。但她故意把王明放在最后,拖长声音说:“王队,您说的老支队长,是不是刘振汉!听说您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这下您该有管头了!”
王明怔了怔,没料到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竟敢当面揶揄他。可他又不好对一个姑娘发火,于是晃晃脑袋道:“小女孩儿,等着吧,有你忙死的时候。不过,我得考虑一下,从倒茶开始,看看咱警校的小实习生能否胜任办案。”
龚静气得说不出话,手一偏,开水倒在了外面,烫得王明哇哇大叫。
凌志轿车平稳地滑进院门,在一栋奶油色的两层小楼前停住。张峰从前门下车,打开后门。聂明宇从车里走出。张峰随后从后备箱中拿出三个包装袋,递给聂明宇。
“什么东西?”聂明宇皱起眉头问。
“您好久没回家了,这是些老人用的补品。您给叔叔阿姨提上。我还替您给老太太买了件衣服。”张峰乖巧地说。
聂明宇接过包装袋。“明天我回公司把钱给你。”
“您骂我呀!”张峰不安的样子。“我这工资还是您开的呢!”
聂明宇笑笑。“算你心细,谢了。”他马上又变得严肃。“你什么时候去见贺清明?这可是头等大事!”
张峰回答道:“我立刻过去,刘关长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聂明宇微微点了点头。“好吧,随时联系。”
张峰匆匆上车。聂明宇向他挥挥手,提着包装袋走进了家门。
聂大海正靠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电视开着,里面在播放午间新闻。
“爸爸。”聂明宇坐到聂大海身旁。“蕾蕾有信吗?”
聂大海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含含混混地“嗯”了一声。
聂明宇扫视着挂在墙上的相框,有一张是他和妹妹冯蕾蕾与刘振汉的合影。
“孟琳呢?”随着话声,一位老太太从厨房走出,她就是聂明宇的母亲冯月梅。
“孟琳……不知道。可能在公司吧。她最近好像新办了个服装公司。”聂明宇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别喝茶了,一会儿就吃饭了,喝汤。”冯月梅伸手拿下聂明宇手中的杯子。“你们这是两口子吗?吃,吃不在一块;住,住不在一块。我和你爸还等着抱孙子呢!”
聂明宇笑笑。“她忙我也忙,所以,就老见不到面。”他说着指指旁边的几个包装袋。“我给你们带了些补品,还给您买了件衣服。”
冯月梅瞪了儿子一眼。“别一提这事你就岔话题。我们不缺吃也不缺穿,缺的就是孙子!”
“你们还有完没完?知道不知道我头痛?啰里巴嗦地烦死人。”聂大海指指冯月梅。“你先出去!”他突然冒起了无名火,冯月梅和聂明宇都不由怔了怔。这是一位和儿子气质截然不同的老人。聂明宇身体单薄瘦弱,颇有书卷气。而聂大海身材魁梧健硕,鹤发童颜,颇有英武之气。
冯月梅这时似乎已悟出了老头子发火的原因,向儿子使了个小心些的眼色,便转身进了厨房。
聂明宇试探着问:“爸,您好像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吧?”
聂大海挺了挺身子。“明宇,你给我坐近点。”
聂明宇往父亲身旁挪了挪。
聂大海盯住儿子。“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你告诉我,到底搞没搞那些歪门邪道?明说吧,如果你做了违背法律和对不起老百姓的事,我就亲手把你送进监狱!”
聂明宇直视着父亲的眼睛。“爸,那我问您一句,您这辈子没犯过错误吗?”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聂大海生气了。
“爸,您先回答我。”聂明宇神色不安。
“当然犯过,谁会没犯过错误?”
聂明宇笑了。“那我告诉您,我没搞什么歪门邪道。但是可能我犯了一些错误。”
“什么错误?”聂大海审视着儿子。“你别给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聂明宇以平静的音调说道:“龙腾集团一年十几个亿的贸易额,有一两单生意的一两项手续不全就说是走私,那全中国还能有几家公司敢说自己是清白的?”
聂大海有些将信将疑。“就这点事情!”
“我可以向您保证,我没有干过任何触犯法律的买卖。当然也包括走私贩私。龙腾公司没这个必要!”聂明宇信誓旦旦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