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明宇坐在董事长室里,饶有兴味地看着电视新闻。屏幕上显现出经济开发区某合资厂的全貌。突然,电话铃响了。他拿起听筒:“哦,张行长吗?您好!怎么样?您看市委对这个项目还是非常重视的……”张峰这时走了进来。聂明宇示意他先坐下,接着道:“对,市委和市政府在今后三年内肯定要给政策的。您放心。好的、好的……”
张峰待他放下听筒,这才欠了欠身道:“董事长,贺清明的事暂时可以放心。知识分子吗,顾及很多,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倒是蕾蕾,又在和那个疯子画家混在一起,是不是……”
聂明宇摆摆手:“不,她的事我来管!”
张峰看着电视里正在播报的新闻,“你又劳动老人家了?”
聂明宇拿起桌上的铅笔,有节奏地敲着。“开发区的人托我给这个厂找一笔贷款,我请了几个银行行长。但他们对这个项目都有点拿不准,所以,我想让我父亲去参观一下这个厂。新闻报道一宣传,对银行会更有说服力些。”
正说着,电话又响了。聂明宇拿起听筒:“林行长,我就知道是您。怎么样,现在决心可以下了吧?好好,我就直接让他们找您去了。好的。”他撂下听筒,对张峰摇摇头。“这帮人,要说服他们也容易,领导的旨意就是他们的行动。你替我安排见黄盛吧,还得谢谢这条狗,得赏根骨头给他。”
张峰心领神会地笑了。
聂明宇压低嗓门:“刘振汉那边这几天要多留意,不能出任何问题!”
张峰重重地点点头。
“你去约一下黄盛吧,让他到绿波廊茶楼。”聂明宇站起身,吩咐道。
午休时的绿波廊茶楼,客人并不多。聂明宇春风满面地进去时,黄盛已经在靠窗的位置坐等多时了。聂明宇坐下后,直截了当地说:“谢谢黄秘书。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黄盛笑笑道:“举手之劳。这种安排聂书记参观视察的事,我每天都要做。”
“无论怎样,我们的合作还是愉快的。”聂明宇端起茶杯。“来,咱们以茶水代酒,我敬你一杯!”
黄盛端起茶杯,和他碰了碰,用玩笑的口吻道:“聂书记要是知道了内情,可能就不是只仅仅打你的屁股了!”
“用一句不太好听的俗话说,咱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吗!”聂明宇一语双关。然后往前倾了倾身子。“对了,黄秘书。我父亲最近烦心的事太多,还拜托你老兄多多关照。”
“放心,我一定尽力。”黄盛降低声音。“据可靠消息,陆伯龄书记已经催市公安局抓紧时间结案了。”
“是吗?”聂明宇关切地问:“公安局怎么说?”
“他们好像想拖一拖。陆书记很不髙兴,回来跟我聊过几句,准备提议近期再开一个常委扩大会讨论这个事。”
“哦?原来发展成这样,真让人遗憾!”聂明宇显出对此兴趣不大,岔开话题,“你今天开的还是桑塔纳?”说着,他拿起茶桌上的车钥匙,冲窗外摁响。
聂明宇办好同黄盛的交易后,很快就回到了公司。他立刻又找来了张峰,说安排他去办另外一件小事。张峰认为他说的是小白的事,于是告诉他,没有任何后遗症,很干净。
聂明宇不置可否,道:“不,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另一个疑问。”
张峰观察着他的表情,揣测一番后说:“你怀疑的事情,我想我猜到了。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在査。”
“哦,是吗!”聂明宇略略有些诧异。“你倒说说看,我在怀疑什么?”
“是谁泄露了赌场的秘密。”
聂明宇笑了:“你不愧是当过侦察兵的。”说着,他的脸霎时便阴沉下来,“这个人差一点坏了咱们的大事。”
“幸亏咱们上头有人,要不然真他妈一锅端了!”张峰说着仍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聂明宇站起来走到窗前,眺望着对面道:“最近我老是睡不太好,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张峰,这个时候做事情一定要小心啊!你应该看得出来,目前天都市上上下下都在盯着咱们!”
“我明白。被别人盯着的滋味很不好受。我会下大力气,尽快扭转这种不正常的局面。”张峰信誓旦旦地说。
“老弟……”聂明宇从窗前转过身来。“该干什么,我想你应该明白。怎么干,我相信你也明白。因为你是个聪明人。但你的缺点是手太黑。办事有容乃大,无欲则刚,事情一过分,就会让人家抓把柄。这种教训咱们不是没有。”
听了聂明宇的话,张峰很是忐忑。他表示自己以后一定注意,然后道:“董事长,我一定把那个人找出来。小芮已经列了一张名单,是去过咱们赌场的全部人员。”他说完把一份资料递给聂明宇。
聂明宇粗粗浏览了一遍,掂了掂说:“哪天这份名单登上报纸,足以让天都市来个七级地震!”
张峰咬咬牙道:“刘振汉最好不要逼咱们太紧,否则……”
“赌场消息是从哪个渠道泄露出去的?公安局内部最早是谁得到的情报?这些都要査清楚。”聂明宇拉开抽屉,把资料放进去。“直觉告诉我,这个告密的人,是一个非常了解赌场秘密的人。他应该来过赌场,知道很多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张峰琢磨着他的话,仍不得要领,试探着道:“所有来过赌场的客人要按照名单一个个査。但是这个法子太笨,不是个最好的办法。你看……”
聂明宇从笔架上抽出一支铅笔,在便笺上写下一个名字,“査査这个人。”
张峰看过后大吃一惊。“他……不会吧?”
“这种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好的,我立刻就去。”张峰说着转身就朝外走。
“等等。”聂明宇把笔放回笔架。张峰猛地停住脚步。聂明宇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道:“刘振汉的手很快,但是你要比他更快。明白吗?”
聂大海在办公室里转着腰身,不时用手揉一揉。他不得不悲哀地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
陆伯龄走了进来。聂大海忙招呼他坐下,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陆伯龄点点头,道:“聂书记,这个庞天岳不知道是对您有意见还是怎么回事。我让他把明宇的案子早点结束,他在那里阴阳怪气,也不表态。而且,我看刘振汉和他的那帮小刑警也情绪不对。”
聂大海在他对面坐下,不无担忧地说:“也许他们真的查到了一些问题。明宇这个孩子呀,嗨,真叫人操心!不行的话,我让他从龙腾集团董事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不要这么招摇。中国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吗?出头的椽子先烂!”
陆伯龄道:“问题是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具体事情。有个叫王明的刑警,还说什么可以上法庭的证据没有,但能立案的证据倒不少。您看,这不是胡闹么?”
聂大海脸色难看起来,哼了一声道:“这就是振汉手下的兵?”
“我看刘振汉是一点好作用都没有起,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陆伯龄欲言又止。
“哎,不能这么说。”聂大海显然认为他话说得有些过了。“让刘振汉回来不仅仅是明宇的案子需要他,他在咱们天都的公安队伍里面,业务和人品都是一流的,应该回刑警部门工作。至于明宇这个案子,他们两个人像兄弟一样,现如今人长大了,有了变化,但是振汉再较真,也不至于有意害明宇的。”
“嗨,聂书记,您不了解情况。现在他们推说案子太多,事情太忙,想把明宇的案子先放起来,也不做结论。这就等于是挂起来晾着,开玩笑嘛!”陆伯龄说着说着竟有些生气了。
“岂有此理!”聂大海火了。“有问题就査,没问题就给结论。老挂着,这可不是个正确的态度!”
“谁说不是?他们这个设想我还没有同意。您看是不是这两天再召开一次常委会,把这个事专门和庞天岳讲讲?”
“这个吗……”聂大海认真想了想。“对这件事,我应该回避。但是,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公安局这种做法,我持保留态度。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因为这件事,我已经受到了无法挽回的影响,现在也不敢再有任何奢望了。反正我也老了,不会再去计较。可不能再让孩子跟着受牵连啊!不要把我们当年受过的罪,受过的冤枉,再让孩子们受吗!”
陆伯龄连连点头,道:“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这种事含糊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