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亲手缔造了九九八十一难中黄风岭一难。

作为一个菩萨,在这个存在因果天道的世界里亲手做这些事,实在是腌臜,丢人且窝囊的。

这世间,有很多天生地养的精怪与生灵,比如孙悟空,比如黄毛貂鼠。

貂鼠起先只是日日听经,却不知那一手三昧神风的本事早已被人盯上。

一日,那原本高不可登佛灯上盘绕的金龙突然盘出条可以螺旋向上的小路。

佛灯中的香油飘出阵阵奇香,快把貂鼠的魂都勾了出去。

貂鼠遵循本能,偷吃了灯油,醒悟之时已是为时已晚,害怕被问罪,索性溜走游历四方去了。

此时的貂鼠,是妖怪吗?

当然不是,他是一心向佛的,得了道的貂鼠。

但他不能做貂鼠,不能走正道。

因为那一手三昧神风对付孙悟空有奇效,够格列入八十一难。

从金龙盘出螺旋梯时,黄毛貂鼠便已落入因果编制的大网之中。

灵吉菩萨的任务,便是把这么一个一心向佛的貂鼠,改造成那占山为王的妖怪。

这是个腌臜的累活,无论如何都不该由一位菩萨来做。

要说斯哈哩国背负佛头的大虫与变鼠还能解释为咎由自取,那么黄风岭的肉佛头就很明显了。

就是灵吉菩萨在一遍又一遍加深貂鼠对佛家的恶感,在逼它站上对立面。

“是啊师傅,是啊!原来如此!但那菩萨为何...”灵虚子此时开始听进去孙逸所讲,也显得激动起来。

“嘘,莫要吵闹,为师慢慢给你说。”

凡人的头是性命所在,有大道行的神佛妖魔却非如此。

没头便没头,再长出一只也不费多大力气。

灵吉菩萨和无头马可不是一回事,一个是小须弥山之主,是仅次于佛的菩萨,一个却只是条血脉驳杂的龙而已。

灵吉只要想,绝不至于无头可用。

“那为什么他不长个头出来,偏顶着个空脖子呢?”灵虚子已经化身为好奇宝宝。

“那必然是有人不想他长出头来。”

“都是菩萨了,谁还能管得了他?难道...”灵虚子蓦然想起了如来:“但,那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皆因那灵吉乃是那应龙的血脉,这脏活就得他来,这无头的罪,也活该他受。”

“可是...”灵虚子还想问,孙逸却挥挥手,此时还有事情要做。

此时,幻境已经从虚转实,那些死在其中的亡魂皆已重回故里,进入到新身躯当中。

烈日穿破黑暗,照出一只在戈壁之上满脸懵逼,手提朴刀的虎妖。

不是别人,正是死而复生的虎先锋。

“你这花狸猫,站着作甚,可是不记得事了?”孙逸甩甩拂尘,上前问道。

虎先锋没说话,他只记得是挨了那猴子的一棒,随后的几十辈子记忆已经全部被孙逸删了个干净。

“我...死了?”他试探着问道。

“恰恰相反,你复活了,不仅活了,道爷还要帮你们父子团圆。”孙逸笑眯眯说道。

“还有一只虫子,可不能忘了抓...”孙逸说着,摊开了手掌来。

他的手心如被顶起的散碎土壤般破开,那长角兜虫似的,背负着佛头的蝜蝂迷你版就这么爬了出来。

其背上背着颗佛头,栩栩如生,完全不是游戏中所见的石质。

“你且随我来。”孙逸放下话,反手收了虫妖蝜蝂回头就走。

虎先锋就这么懵懵懂懂跟着孙逸走过了破败的黄风岭,来到这卧虎寺中。

当灵吉菩萨看到虎先锋的刹那,他已经拿不稳手中的三弦,整个身子哆嗦起来。

他能察觉到,面前这虎先锋就是千年之前,当着他的面被孙悟空打死的虎先锋,绝错不了!

这么多年过去,只怕魂魄已经轮回十几次,怎就这么活了?

就这么活了?

“呶,这就是你家大儿。”孙逸没注意菩萨变化,恶作剧似的把虎先锋往前一推,随手解开了虎兄的定身法。

虎兄浑然不觉,利爪下砸就要撕碎面前的...

当眼睛看到面前站着是谁的瞬间,虎兄眼中的猩红立刻褪去,一股惊恐取而代之。

虎兄一屁股坐倒在血池,哆哆嗦嗦问道:“爹...爹?”

“儿啊...你,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你弟弟身在何方?难道你二人也死了不成?”虎先锋同样双眼迷茫。

正在父子情深的时候,孙逸揉纸团似的抓住虎先锋揉成一团捏在手中。

“爹!”虎兄此时已全无斗志,乱了阵脚,这正是孙逸想要的效果。

“莫急,你把石符拿来,你爹自安然无恙。”孙逸声音一如既往平淡。

虎兄已经管不得是真爹是假爹,二话不说,直接开始抠嗓子眼,看得灵虚子脸都皱成了一团。

呦,那个难受劲哦。

随着一声呕吐,虎先锋吐出一大堆腥臭的秽物血食,随后在其中一通翻找,找到那石符递了过来。

孙逸哪敢去接,抬腿轻踢了看热闹的黑熊精一脚。

黑熊精毫不在意脏污,屁颠颠跑去接过,脏点臭点没关系,不用打架拼命比啥都强。

孙逸说话算话,手中一丢,虎先锋又被完完好好丢了出来。

“爹,你没事吧!”

“我...我不知道啊!”

父子相认的戏码再度上演,孙逸却已无心再看,此时已到黄昏,得抓紧点动作才是。

大手一挥,队伍浩浩****离开,前往黄风岭景区最后一站:镇风门。

放入石符时,封锁百年的石门缓缓开启,门后便是百年不停的黄风大阵。

“尔等皆守候此地,不得进入,熊皮去那蛇盘山,让那土地老带着道爷要他洗的羊来,准备今晚的庆功宴。”

孙逸交代一声,便迈步只身进入门后。

而灵吉菩萨,再度拨弦子唱了起来:

“恨当初,一念慈悲。

四骨肉皆心血泪。

且慢走,且慢走。

再走怕你也无头...”

在菩萨诉苦般的唱腔中,传来一声脚和屁股的碰撞声与灵虚子的骂声:“你这没了头的且闭嘴,也不知道唱点吉利的送我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