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营救的开始1
第二日一早,就下了极大的雨,最近入了夏,就有了些连雨天的架势,而这天一早的雨下得极大。
刘七巧是被雨声打在窗子上的声响惊醒的,她一动,外间的兰香就听到了,忙着走了过来:“主子,您醒了?”
窗外,鸦青色的天,还不见明,刘七巧怔怔地问:“怎地有些凉,下雨了吧……”
兰香忙着拽过床边的一件外衫给刘七巧披上了,回答她的话:“是的,后半夜就开始下上了,还早呢,姨娘再睡会儿吧!”
刘七巧点点头,却并没有躺下,却起了身,下了床,趿了绣鞋,走到窗子边上,窗纸都下得糊了,看不清晰,她伸手,兰香只得来及喊声“啊”,但她已经推开了窗子,冷空气一下子扑进来,毕竟是夏日里了,倒不是很冷,一阵青冽的空气,刘七巧深吸了一口,睁开眼,她却是笑着,伸手出去,接住那细密的雨,嘴里喃喃说道:“这水下得好啊,地里的苗要喝饱了!”
她这个小院子外面虽然杂七杂八的也种了些花草,还有几株玉兰树,但还是有些空落的,她就眼馋这块地,总感觉这样空着,太浪费了,如果还没到沈府来,这样的雨下过后,就要去田里锄地了。
因为下雨过后,那田里的野草长得才快些,不除掉,就和秧苗抢营养,刘七巧自嫁过来后,再没有做过什么活计,她现在却想着以前的日子里。
爹爹总是告诉她,土地是最实诚的,你付出劳作,它总是给你收获的,她自从比锄头高,就开始下地干活了,虽然苦,但在地里,弯腰拔草,拔得累了,汗从头上豆大的掉下来,她一边站直身子,一边抹汗,然后看到爹爹与两个哥哥在前面的敦实的背影,就让她感觉很是心安,两个哥哥虽然嘴里不说,还是心疼她的,每每都抢着帮她干活,两个姐姐也好,她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在田边等着他们时睡着了,等她再醒的时候,却是俯在二姐的背上,二姐的身上,有淡淡的皂角味道,二姐有一头浓密的头发,像娘亲,听闻着二姐微有些喘的气息,她感觉好温暖,夕阳映得她们的周围都是一片昏黄的景致,大姐在一边絮絮地说着话,二姐偶尔应一声,二姐木讷,不善言辞,大姐爽快。村头,两只黄狗见着她们走了过来,忙着撒着欢地跑过来,正是她们家的狗,远远地看到村里的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来,空气中都是那股熟悉的柴火味……
那久违的柴火味,刘七巧轻笑了下,时光太快,那样温馨的时刻,在娘离世后,再没有过了。
爹爹在村里人的介绍下,娶了个邻村因为脾气出了句的泼辣而一直没有嫁出去的老姑娘。后娘一进门,刘家和谐的生活就此结束了。
先是大哥二哥被赶出家去,分家另过。
然后是大姐,二姐相继被嫁了出去。两个姐姐都遇人不淑,每次回来,都暗自垂泪,却不敢在后娘的面前说,只有她们姐三个的时候,才说起嫁人后的遭遇来,她们的爹爹是老实出了名的,所以,她们也不指着爹爹给她们出头的,哭诉一通,抱头痛哭后,还得回到婆家去。
所以,就算是现在沈府这样的落败了,刘七巧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她从小苦日子过来的,最擅长的就是苦中作乐。
兰香在后面,怕她受了凉,忙着走过来,“姨娘,可别淋了雨!”她忙着关了窗,又拿过手巾来,给刘七巧揩刚刚被雨打湿的脸:“你可不能仗着年轻胡闹,现在府里这样,病了可不是好玩的!”
刘七巧接过毛巾来,自己擦着脸,笑嘻嘻地向着兰香说:“那就那么金贵呢,我从小就皮实,有时雨来得及,我就冒着雨在外面做活呢!”
因为兰香一直在这沈府里做事,倒是没有做过农活,但自己这个主子,对于她之前过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忌讳,其实在她嫁过来之前,她们下人间也有议论过,都说新姨娘一定是貌美如花的,不然,不会被大少爷,从乡下娶进沈府。
所以,在出事后,都见着刘七巧只是略有清秀,而她个子高,偏又瘦,现在看来,当真是干巴巴的小身子,所以,大家就都说,也不知道大少爷怎么就相中了这个丫头了。
“可是,现在您是主子了,就得有些主子的样子啊!”兰香一副郑重的口气,其实她也不过十八岁,但感觉上,却比刘七巧大了许多一样。
刘七巧吐了吐舌头:“知道了,这里不是没有别人吗!我和你在一起,最自在!”
是的,在这府里,只有在这个小院子里,和兰香在一起,刘七巧才会觉得放松,不然,就算是走在旷无人影的沈府里,她的心也提着,不安着,如昨天,无意中就撞到了五姨娘周海棠一样,在她的心里,这府里的每个人,都让她摸不清脾性,都不好相与的。
“天还早呢,快些去**,不睡也歇着,这大雨天,也不能做些什么!”兰香说道。
“那好啊,你来,我们一起躺着说会儿话!”刘七巧笑着拉兰香的手。
兰香忸怩着,到底也不敢和刘七巧一起躺着,她倒是上了床,就搭着被子坐在床尾,与刘七巧说着话。
兰香觉得有趣的是,平时这个姨娘,在外面就是个垂眉低目,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她却是叽叽喳喳说得挺欢,原就是个孩子,在这个陌生的沈府,她孤单极了,所以,就连抓住自己,她说兰香对她好,兰香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份内的事。
这两个主仆,却是一个天真,一个老实,凑在了一起,倒是气味相投,若不是身份的关系,倒是成了知己一般。
在这样的大雨天里,她们躲在这沈府不被人注意的院落里,互相取暖。
与此同时,却有一辆马车停在了沈府门外,一个穿着蓑衣的男子,正走下马车,前面由着老管家领路,一路穿过长廊,进了一道院子,再穿过一层院子,直到后宅里,管家打开门,请男子走进去。
男子在后宅的前厅里脱下了蓑衣,露出一张俊朗的脸,正是二少爷沈玉渊。
“二少爷,您先擦把脸,这雨也太大了!”老管家笑呵呵的。
沈玉渊一边抹着脸,一边说道:“是,刚在路上耽误了些,我接了信,就连夜赶了过来,不知道老夫人叫我来,可有什么事?”
管家接过沈玉渊递回他的毛巾,回道:“这个老奴可不知道,不过,我已经着人去通知老夫人了,想一会儿就会传您过去了!”
“嗯,好的!”沈玉渊坐到管家指着的椅子上,有个丫鬟进来,给他上了碗热茶,他拿起来,吹了吹,喝上一口,身子暖了过来,丫鬟垂手立在一边,他心里想,倒还没有乱,这里还是一样的规矩。
沈玉渊此前,只有年节才会回到府里,平素都是在乡下守着沈家的产业,现在沈玉浓出了事,他才被频频叫来做事。
有些不习惯,沈玉渊自生下来起,就是个爹不疼,娘不亲的主儿,他是沈老爷唯一的妾室生的,他从懂事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亲娘,他的亲娘,似乎是沈府的一个忌讳一样,从来都没有人提起来。
他时候倒是问过管他的奶娘,可是奶娘从来都说不知道,后来,他懂事了,知道关于他亲娘的问题,都是触碰不得的,他就不再问了。
沈夫人对他的态度极冷漠,甚至是厌恶。
他十五岁,就被打发到了乡下去,没有人说情,只有沈老夫人,就是他的亲祖母,曾经在他离开沈府时,叫他进内堂里,和他说了一场话,到现在,他都记得老夫人当时看着他的样子,与她说的那些话。
“孩子,你受苦了,这本来不该是你应得的,但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的是福,有的是孽,也许是前世的孽还没有还清,玉渊,你别怪你娘,她那个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却还是有容人之量的,你别怪她,去乡下也好,你身子弱,那里养人,咱们沈家的产业也不止是城里这一些,你把乡下的家看好了,也是大功一件!”沈老夫人说道。
沈玉渊就那样一头雾水地被赶到了乡下去,这一去,就是五年了。他现今已经二十岁了。
乡下的水土果然是养人的,在城里沈府经常三痛四病的沈玉渊,到了乡下,竟然像个小马驹一样的,越长越结实,越长越抽条。直到长成现在的壮实模样。
沈玉渊放下茶盏,那丫鬟忙着走上来,又给他续了一碗,他不自在地说了句:“谢谢!”
那丫鬟笑了下,待觉得不妥,忙掩唇退下了,还站在一边,她这一举动,让沈玉渊有些不自在,他知道自己一定又是做了不合身份的事。
沈玉渊在这里坐着,百般的不自在,他宁愿坐在乡下,他的宅子里,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