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二表情严肃,连穗岁多少猜出来几分。

“你是在顾忌我的名声,还是在顾忌义善堂背后的那些势力?”

见她通透,宁二开口道:“都有,小人是怕您管了不该管的事情惹上麻烦。”

“像小为这样的在孩子义善堂里不是个例。小人找了这条街上药房里相熟的大夫问过,确实有人去给义善堂里的孩子看过病,都给了封口费,连我都没问出来,可见这件事情有多麻烦。”

连穗岁懂了。

但是不管良心上她又过不去。

“我知道了。”

这种事情非得是宋靖为那种天不怕地不怕,自己本事过硬,家族也有本事的人才能管。

“我去找宋家表哥。”

连穗岁在宁二欲言又止的表情中上了马车,这个点,宋靖为应该在衙门里处理公务吧,但是到大理寺门口时她又犯了难。

不知道上次宋靖为身上的麻烦解决了没有,她怎么每次都给他惹麻烦?

“连三小姐?”

连穗岁正愣神,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掀开车帘。

“宋河?你家大人呢?”

宋河身上裹着棉袄,整个人看起来有点不太精神。

他怎么不穿官服?

宋靖为是大理寺卿,身为他的贴身侍卫,宋河也有一套十分威武的官服,上次见他,他身上还穿着玄黑色的劲装,这才多久没见,他怎么穿上布衣了?

“我家大人他……”宋河叹了一声,“我家大人他现在在牢里。”

在牢里审问犯人吗?

连穗岁急忙问道:“那他现在忙不忙?我想见他。”

宋河表情怪异。

“三小姐真要见我家大人?”

连穗岁忧心义善堂的孩子们,早一天曝光义善堂的罪行,也能早点解救他们。

“嗯,我现在就要见表哥。”

“行吧,三小姐跟我来。”宋河犹豫了一会儿,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马车上的小桃,“只能您一个人进去,让小桃姑娘在这里等着吧。”

“小姐……”

连穗岁只当是宋靖为那边不方便。

“小桃你就留在这里吧,我去去就回来。”

连穗岁还是第一次来牢里,宋河带着她绕到大理寺后门,一路来到关押囚犯的牢房。

在牢里见她,还真不把她当外人。

连穗岁新奇地看着周围,除了光线昏暗一点,阴冷潮湿了一点,牢里也没有很吓人,更没有老鼠蟑螂什么的……

哦,对,现在是冬天。

不过地上能看出打扫的痕迹,应该是有人固定打扫卫生。

狱卒看见他们会主动避开,宋河带着她一路来到牢房深处,连穗岁一眼看见了穿着囚服的宋靖为,她愣了一下。

看见他们,宋靖为也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宋靖为比连穗岁先反应过来,“你怎么把岁岁表妹带来了?”

宋河无辜道:“大人,三小姐要求立刻见到您,属下担心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压力给到连穗岁。

连穗岁:“……”

不是,你只说了宋靖为在牢里,可没说他在坐牢啊?

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宋靖为叹了口气。

“表妹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他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她来做什么?

“我的事情不着急,表哥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牢里?外面没有一点风声!侯府那边知道吗?”

连穗岁现在更担心他。

宋靖为温和笑道:“我没事,不想让家里担心,便恳请皇上向外隐瞒了消息。”

他的修养是真好,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

“岁岁妹妹也别担心,我很快就能出去。”

连穗岁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都已经被革职押进大牢了,天塌下来的大事在他嘴里就像中午吃什么饭一样云淡风轻。

“表妹有什么事情求我?”

他看出来了,连穗岁来找他一定是有事情。

连穗岁也不隐瞒了。

“我在城外救了一个男童,是义善堂收养的孤儿……我救他的时候他只剩下一口气,遍体鳞伤被人虐待过,表哥可听说过娈童?”

“我让人大概去打听了一下,义善堂收养的男童女童都同样经受非人的虐待,可惜我没有搜集到多少有用的证据。”

宋靖为面色严肃起来。

这个案子确实很严重。

而且他在朝为官,比连穗岁更清楚这件事情的麻烦之处。

“宋河,把手头的事情放一放,去查查这件事情。”

宋河满脸不情愿。

“可是大人,马上就该过年了,您的事情再不想办法解决,瞒不过家里……”

宋靖为表情一沉,宋河就没敢继续说下去了。

“是。”

他倒不是怪罪连穗岁这个时候给他们找麻烦,而是担心自家主子,都已经被关进大牢里了,还要操心公务。

“我有个忙要麻烦岁岁表妹。”

连穗岁也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不仅帮不上他的忙,还得给他找麻烦。

“我能帮上什么忙,表哥只管吩咐!”

世人都说宋靖为不苟言笑,为人严肃,连穗岁却不这么觉得,他今天笑了好几次了,比如现在,笑起来很好看。

“我在牢里的消息,麻烦表妹帮我保密,还有,从这里出去之后,忘了义善堂的事情。”

都让她离义善堂远一点,连穗岁狐疑着点头。

“好。”

他被关在大牢里,宋河却能进来,可见皇上也没有真的为难他,说不定他确实很快就能出来。

空气凝结成冰,冷得人不想过多思考。

连穗岁进了一趟大牢,心思反而更加沉重了。

淦,事情怎么就进展到了这一步呢?

好端端的,宋家表哥怎么会被关进牢里了呢?

连穗岁怎么也想不明白。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年关临近,宋靖为被宸帝怪罪打入大牢的消息不胫而走,朝堂上的事情连穗岁不知道,坊间有关宋靖为的传言时不时就能听见几句。

“宋大人恃宠而骄,连皇上任命的军中将领都敢抓,这下子终于得到报应了吧!”

“吵了那么久,谁是忠谁是奸,皇上心中跟明镜一样,为了功劳,竟然污蔑平头老百姓是在逃的犯人,宋靖为的官可做到头喽!”

“这件事情不能一概而论,朱统领是皇上的心腹,圣眷正浓,怎么可能干出自毁前程的事情?依我看,朱统领八成是被冤枉的,宋靖为为了铲除异己,胡乱冤枉人的。既然如此,侯冠案的真实性也得重新评判了……”

连穗岁反驳得了一个人反驳不了一条街上的人,大家都是这么说,传言明显不利于宋靖为。

她却只能在心中暗自焦急。

事态急转直下,眼看着宋靖为在百姓们口中就要成为十恶不赦的奸臣罪人了。

寿昌侯府众人也急得团团转,到处托关系找人,往常攀附上来的官员们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生怕跟他们扯上关系。

世子宋文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得双目充血。

“以前求上门的时候,咱们也没有这么为难过他们,如今见咱们失势,一个个都得踩上两脚!小人,竖子!”

世子夫人温氏也是同样的境地,往年临近年关,互赠年礼,拜帖请柬每日能收一大堆,如今门可罗雀,一个上门的都没有。

“夫君别气了,明日我就回娘家去找父亲,让父亲出面求情,咱们只求能保住靖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不济,他身上还有恩荫,还能承爵,做个富贵闲人安安稳稳一辈子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