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弋一人一马迎着夕阳,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取下挂在马背上的牛皮袋,仰脸灌了一口酒,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这么畅快过了。

天边残阳如血,西边的天上火红的火烧云预示着明天是个好天气。

不远处的路旁设了一个小亭子,这就是村民口中给青龙寨拜码头的地方,提前将准备好的银钱放在亭子中央的石桌子上,天黑之前,会有人下山,把钱拿走。

青龙寨若是满意的话,第二天早上便会在石亭子里放上一束路边摘的野花,商队便能安全通过。

不满意,则放一只鲜血淋漓的猎物,如果不把钱补上,补到他们满意,商队的人越过亭子之后,便会遇上灾祸,最终的下场很惨。

他下马之后,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马儿顺着来路跑了。

他则纵身一跃,藏在亭子里的柱子上,等山寨里的人来。

他们要从此经过,山寨里的人早在两天前就知道他们的踪迹,观察到一个人骑着马前来,以为是来拜码头的,听见马蹄声离开,便派了个人下来。

“奇怪,怎么什么都没有?”

那人长得五大三粗,弯腰在石桌底下搜寻一圈,“难道是个不懂事的愣头青?”

男人挠了挠头,抬脚离开了亭子。

楚知弋没动,过了一会儿,见男人又折返回来。

“真没人啊?算了,回去跟二当家的禀报一声吧!”

楚知弋仍旧没动,大概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男人再次折返回来,这次是真真切切确定没人了,才扶着腰上的长刀离开。

如今天黑得晚,太阳落山之后,天光还亮。

青龙寨建在山里,但是他们在附近设置的肯定有瞭望台,楚知弋等了一会儿,等到天色擦黑但是远处的视线受阻时才悄悄溜出来,顺着男人留下的踪迹跟了上去。

男人很仔细,把沿途的痕迹都清除了,但楚知弋多年行军经验丰富,等到天色完全黑透,顺着痕迹找到山寨外面。

山寨里有狗叫声。

看来他们很谨慎,狗能比人更容易察觉到陌生人。

楚知弋摸出从连穗岁那儿顺来的蒙汗药,趁着换防,悄悄潜伏进山寨里。

山寨里正在烧火做饭,为了避免被人找到踪迹,他们一天只吃两顿饭,早饭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做好,晚饭要等到天黑才做。

如此谨慎周到,不像是山匪,倒更像是军中的人。

他观察了一阵,摸到厨房外面,果然,能在饮食上如此缜密,厨房外的守卫比山寨外面还多!

军中为了避免被细作下药,吃饭都是轮流吃,一队吃完再换另一队,药下在大锅里起的作用不大。

他在考虑着怎么才能让手中的药实现最大的药效!

正思索间,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他神经一紧,错开身勾住对方的手腕,对方滑入泥鳅,四两拨千斤竟然躲过他的钳制。

怕打草惊蛇,楚知弋不再藏拙,一招擒拿手抓住对方的肩膀,另一只手成勾勾住对方的喉咙,只需要轻轻一下,对方就没命了。

“九王爷,是我!”

这声音……有些耳熟!

巡逻的山匪经过,对方趁势拉着他躲进暗处,楚知弋这才发现,暗处还有个人。

“九王爷。”

女子的声音娇滴滴的,楚知弋认出两人是谁了,蹙眉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谁能想到,竟然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遇上了沈成隽跟秦诗琼!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沈成隽对山寨里的地形比较熟悉,领着他们二人躲过守卫,进了一个空房间,他取出一个火折子点燃,微弱的光芒照出房间的结构,竟然是一间没有窗户的暗室。

沈成隽也很无奈。

“我追查沈家灭门真相,有个仇人跑到山寨里,我追着过来,哪料到她也来了!”

沈成隽现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秦家人,他知道秦家没错,秦诗琼也没错,但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迁怒他们。

他只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给家人报仇上,或许杀了所有的仇人之后,他就能释怀了。

但他没料到秦诗琼竟然偷偷跟着他出来了,直到进了山寨,他才发现。

万一被山寨里的土匪发现,她一个姑娘家,会是什么后果她不清楚吗?

“能不能麻烦王爷,帮我带诗琼回去?”

沈成隽没料到楚知弋竟然孤身前来山寨,他知道九王爷的车驾就在附近,但他是王爷,手底下养了那么多护卫暗卫……直到动手后,他闻见了楚知弋身上那淡淡的药香味儿,才敢确认他的身份。

每次秦诗琼跟连穗岁见面之后,身上就带回来这种很不一样的药香,他都闻习惯了。

“本王有要事,暂时不能离开。”

他还没展开身手,万一要是被沈成隽抢了先,他在连穗岁面前岂不是抬不起头来!

沈成隽沉默片刻。

“王爷,您能不能等我报完仇再来?”

楚知弋:“不能,这个寨子里所有人的命,都是本王的。”

他既然下定决心要清除掉山寨里的土匪,就不能放过一个。

沈成隽:“……”

“山寨里一共有三百五十二人,每个都是江湖草莽,王爷难道要孤身一人灭掉所有人?我们可以合作。”

楚知弋笑笑。

“区区三百多人……”

“谁在里面?”

屋门外传来推门的动静,沈成隽迅速灭了火折子,拉过秦诗琼躲进床底下。

外面的人拿火把照了照屋子里。

“没人,我怎么听见说话声?”

“肯定是你听错了,赶紧走,老大昨天宰了一只肥羊,今天给咱们开庆功宴,去晚了好酒好菜就不剩下多少了!”

在同行的人的催促声中,巡逻的土匪把屋门关上,顺带上了把锁。

这个地方,平常是用来关押不听话的女人的,关上门,连一丝光都透不过来。

沈成隽从床底下钻出来,再次吹亮火折子,瞧见楚知弋从屋顶跳下来,他抬头看了看,此处的屋顶是平的,正是因为无处藏身,他才带着秦诗琼钻床底下,虽然不雅,但却能保命。

楚知弋刚才躲在哪里?

“门被锁了,我们怎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