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到底是我天真了。

我还未追上魏其修,叶凌凌半路拦住了我。

“呵,大白天的就有野猪乱晃,倒是让我一时想起了去年的秋闱。”

我又不傻,这话的意思自然听的明明白白。

困兽犹斗。

秋闱,就是放一群飞禽走兽,陪着上位者一同围猎,看着那群野兽绝望狂奔,以此满足自己病态的快感。

原来如此,难怪她的人,并不强拘着我。叶凌凌知道我插翅难飞,就是想看我在这个围笼里,从不断尝试逃跑,到彻底失去希望。

可她也是高估了我的探索欲。

且不说我的整套飞针机栝被魏其修没收,我识路能力就差的离谱,现在的我,就像曾经渐语吐槽的那样,没有她们,犹如瞎子没了狗,连路都不知在哪,能跑个鬼。

她这般病态的期待,我实难满足,只能实诚地让她看清现实才好不是。

“可惜啊,我只想当被豢养的金丝雀,衣食不愁,仆使环绕,能被照顾得这般体贴周到,怎还有逃离的心呢。”

“命比纸薄,心比天高,且让你先嘴硬!”

叶凌凌不屑冷哼,似骄傲的孔雀一般,去追她的修哥哥了。

知道她存着这心思了,我也不客气,直接要食要水,还要挑最好的。

给的人尽管不情不愿,倒也不敢真为难我。

我靠着树干坐下,啃起手中的囊。

心中盘算起来。

渐风的身手,那一夜,应该已经脱身。而且我们一早就说好,如果我被捕,暂时无性命之虞的情况下,不要硬拼,去找宋叔借兵力营救。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推算不出马车行了多远。但好在有一众女眷在,马车并不急行。

渐风他们应该已在途中,我得留下记号才行。

我起身四处走动,假装消食,默默留意着何处留记号,才不易被魏其修他们发现。

行至一小坡处,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寻了寻,发现密林深处,有两个男子相对而立,正在交谈。

其中一人的身型气质,一看就是魏其修无疑,另一人,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好奇心的驱使,我悄悄走近了一些。反正总有人看着我,我这性质就不能算偷听,顶多就是偶然路过!

另一人长相俊秀儒雅,一身落拓青衫,文士打扮,清雅中隐隐带着一种气势,一看便是颇有身份,还会武。

我琢磨琢磨了这人形象气质,愈发觉得此情此景在哪里见过。

恍然一下,我才想起这人,不就是方舒窈的前世丈夫,如今未婚夫婿,再不久就是正式夫君——冉弋。

冉弋许是形式上送那么一送,不敢全然忽视魏其修,也不敢开罪太后那边。所以明哲保身,就在途中,悄悄寒暄几句。

我轻叹,这颜值,这气度,却是英年早逝,真是可惜了啊。

七想八想的,我竟开始了神游太虚。等回过神来时,发现魏其修就站在面前。

“禅......慎王爷,真巧!”

此前一见到他就禅师禅师的叫,都有点顺溜了。陡然换回前世的称呼,居然还不太顺口了。

魏其修似笑非笑,“怎么,错过冉家这桩婚事,就这么令你惋惜?”

我嚼了嚼他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再嚼过一遍,顿时恍然大悟。

估计他是误以为我方才的叹息,是因为舍不得这桩婚事。

不是,这人的耳力要不要这么好的。

“若我说是,王爷可会放我回去?”

魏其修看着我,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想的美。

这个无望,我换一个,“王爷不如给我松绑?毕竟有你这样的高手在这,还没收了我的飞针机栝,我现在完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

“再说了,您治下的人个个武艺高强,我想逃,也得有这个能力不是?”

魏其修沉默了一会,我以为他这点会同意,没想到,他说,“许当家若是能赔我马车上的牡丹纹波斯毯,这点请求,也不是不能答应。”

不就赔钱嘛,一张地毯能有多贵,我赶忙说:“赔,一定照价赔偿。王爷若是不满,双倍......三倍都成!”

“我的意思是,”魏其修唇角一勾,眼底浮起似有若无的促狭,隐约间,那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颇觉有些忐忑,听得他平而缓道:“是赔我一张波斯毯。”

这波斯毯虽是舶来品,价格高昂,有些难寻,倒也还在我能力范围内,我提起的心,又稍稍安放了回去,“我一定竭尽全力替王爷寻到一模一样的波斯毯,只是巧妇也愁无米之炊,我人被困于此,实难施展拳脚啊。”

“哦?许当家想要故技重施,到皇宫库房里盗取?”

我懵了一下,转瞬,砰的一声,听到了希望碎裂的声音——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他那波斯毯是贡品,民间根本寻不着!

他这分明就是不可能给我松绑!

我深吸几口气,拼命忍住污言秽语从口中吐出,硬邦邦道:“小人是良民,怎会做偷鸡摸狗之事!王爷莫要污蔑小人!”

魏其修望着我,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了一点,连眉眼处,都罕见的带了浅淡笑意。

我继续强压着怒火,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王爷为何一定要拘着小人?”

“因为,”魏其修唇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一点,“有趣。”

全身的血液在那个瞬间,仿佛都涌上了脑门,我简直要气炸,完全失去与他说话的兴致,“告辞!”

雄赳赳地转身,没走出两步,却迎面碰上了叶凌凌。

她家男人让我内心火热异常,但我大度,祸不及池鱼!

我无视一般,准备越过她——再生气,也不能输了气势!

魏其修不忘背后补上一刀,“这姿态,真像斗败的公鸡!”

惹得叶凌凌扑哧大笑,很是神气地与我擦肩而过。

我......啊!!!

忍。我忍!忍常人所不能忍的,方是强者。

无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路下来,马儿悠悠喝水吃草,我却疯狂暴走,恨不能将怒火全卸在脚上,最好变成哪吒的风火轮,让我即刻逃出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