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钟星飞送回家,杨星宇开车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快到上午10点了。
一段时间没回来,他家的房子已经大变样,以前的三间平房已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刚做好一层框架的三开间房子。
门前的晒场上,也堆了许多建筑材料,像沙子、石子、砖头等物。
他家成了一个建筑工地。
杨星宇将车子熄火,从车上下来后,就眯着眼睛打量新房的一层框架。
这是他的精益装修公司成立后,做的第一个业务,给他自己老家盖新房。
既是为了改善父母的居住条件,也是为了赶在他们这里不许自建房之前,赶紧把新房建起来。
否则,在他记忆中,08年以后,他们这里就不许自建房了。
“小宇?小宇!”
房子框架后面的厨房门口,传来母亲方小梅的招呼。
杨星宇循声望去,他老家的厨房还在,此时母亲就站在厨房门外,对他招手。
杨星宇露出笑脸,快步走过去。
“妈,我爸呢?”
“喏!在里面生闷气呢,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呀?你爸等你等到现在,骂我好几次了,怪我把你惯坏了。”
方小梅压低声音,对厨房里面怒了努嘴。
“我回来晚了,他骂你干嘛?”
杨星宇有点不解。
方小梅:“他说是我把你惯坏了,所以你今天才回来这么晚呀!”
杨星宇无语。
他安抚地拍了拍母亲手臂,大步走进厨房,一进去就看见父亲杨青石坐在灶膛后面,低着头、黑着脸在哪里抽烟。
杨星宇笑了声,“爸,你生什么气呢?上过坟了没有啊?”
往年他回来晚了,或者没时间回来,他爸都是自己一个人上坟,给祖宗表纸钱的。
杨青石板着脸抬眼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方小梅凑到杨星宇耳边,低声说:“你别问了,你爸一直在等你回来一起去上坟呢!要不你回来晚了,他怎么会这么生气呢!”
杨星宇很意外,“他干嘛非要等我回来一起上坟?”
方小梅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显摆呗!他觉得他儿子出息了,早上看见别人家的儿子跟老子一起上坟,他就跟我说,今天他也要等你一起去上坟,给他和祖宗长长脸。”
杨星宇:“……”
祖宗都死了多少年了?还要长脸吗?
老爸这明显是想给自己长脸。
这虚荣心……
杨星宇又好气又好笑,他觉得也就是在农村,要是在城市里,他现在这几百万的身家,算什么成功啊?能长什么脸?
他看了看父亲,又环目四顾,看见墙边的餐桌上,早就剪好的纸钱,以及桌子下面的十几根杨树枝条,当下也不再废话,走过去,就拿起那些杨树纸条和桌上的纸钱。
“爸!走吧?你拿铁锹!咱们这就动身呗?别让祖宗等急了。”
杨青石板着脸一言不发地起身,捏着半截香烟出了厨房,随手抄起靠在墙边的铁锹,就在前面领路。
他们这边清明节上坟的习俗,不仅要有纸钱,还要有新折下来的杨树枝条,到了祖宗坟前,都是先插上几根杨树枝,再把剪好的纸钱一串串地挂在枝条上。
杨星宇家的祖坟比较分散,有几座祖坟在村东的荒地上,每年他们家清明上坟,都是先去村东那边的。
这不,父子俩一前一后往村头走去。
“哟!青石,你家小宇回来了?”
有人看见他们父子,马上露出笑脸,一边好奇打量杨星宇,一边跟杨青石搭话。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跟杨星宇搭话?
主要是因为自从上高中后,杨星宇就很少回村了,上大学后,在村里待的时间就更少了。
算上他大学毕业后的几年,他差不多已经有小十年没怎么在村里待,村里人跟他基本上都生疏了。
很多人都不清楚他现在是什么性格,是不是那种读了点书就不爱搭理人的性子?所以就不太敢主动跟他搭话,怕他不接腔的话,尴尬。
“嗳,嗯,是回来了!”
本来还板着脸的杨青石马上露出笑容回应。
这一路往村头走去的路上,不时有人跟杨青石打招呼,但几乎每个人的眼睛都在打量杨星宇。
偶尔也有年轻人主动跟杨星宇打招呼。
这不,杨星宇跟着父亲,来到村东,快到前面荒地的时候,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六多一点的年青小伙正好从篱笆院子里出来,一抬头看见杨星宇,当即怔住停下脚步。
杨星宇也有点意外,先露出笑容抬手打了个招呼,“老虎!好久不见,你也回来了啊?”
老虎,是眼前这个身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青年的外号。
当年和杨星宇是小学同学,从小一起玩的发小。
和杨星宇不同的是——这家伙从小就不爱读书,野得很,经常跟人打架,因此也经常被老师罚站、喊家长。
老虎的名头,就是小时候打出来的。曾经一度,老虎成了他们村小的一霸。
从小个头就比同龄人矮一截的老虎,以前是真的猛,不管对手比他高多少、壮多少,他只要翻脸,都会主动冲过去先打人。
初一的时候,他更是让全校师生都记住了他。
因为这家伙初一,就跟向数学老师主动挥拳,给教他数学的男老师留下一只可爱的熊猫眼。
但现在时隔多年,杨星宇再次见到他,却发现老虎的气质变了不少,虽然看着仍然不好惹,眼里带着几分煞气,但整体上似乎变得沉默寡言了。
面对杨星宇的招呼,老虎蜡黄的脸上挤出几分生硬的笑容,点点头,回了一句:“嗯,你也回来了?好久不见。”
篱笆院子里的三间土坯房就是他的家。
他家左右都没有人家,是独门独院。
没有邻居,可能也是老虎从小养成桀骜不驯性格的原因之一。
在杨星宇的记忆中,老虎嘴巴很笨,不怎么会说话,一说话,语气就挺冲,不了解他的人,很容易跟他起冲突。
然后,就容易迎来老虎的拳头。
杨星宇满脸笑容地点头致意,临走前,丢下一句:“老虎,下午我来找你,咱俩到时候好好呱呱!”
呱呱,在本地就是聊天的意思。
“哦,好,那我在家里等你。”
老虎有点意外,但还是一口答应。
“你跟他呱什么?这小子可不是个好东西,前几年打伤了人,坐了好几年牢,今年才放出来,你可要离他远点!”
走远了些,杨青石回头看了看老虎家那边,压低声音提醒儿子。
杨星宇哦了声,却并没有多说。
原时空的时候,他就听说过老虎的一些事。
知道老虎确实打伤过人,坐过牢,但后来却混得不错,因为房地产最红火的那十几年里,很多开发商都喜欢找能打敢打的人,去做拆迁工作。
而老虎在这十里八乡,是有些凶名的,所以,就经常承接那样的脏活,赚得自然也就不少。
但……
坏事干多了,就容易遭报应。
15年的时候,杨星宇听说老虎在带人拆除县里一条老街的时候,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年轻偷袭捅死了。
所以,杨星宇刚刚看见老虎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挺复杂的。
因为他知道原时空老虎的命运,知道这家伙死得比自己还早。
一个早就死了的人,突然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是一种什么感受?
杨星宇刚才就感受到了。
他不觉得原时空的老虎死得冤枉,甚至还觉得原时空的老虎死有余辜。
帮地产商搞拆迁?
那种丧良心的事做多了,本就该死。
但他又有点同情老虎。
因为老虎小时候很可怜,据他所知,老虎出生的时候难产,他活了,他妈却死了。
从小老虎就只有父亲和奶奶。
而他父亲却是个脾气暴躁的酒鬼,每天都要喝两顿酒的那种,喝醉了,就容易看年幼的老虎不顺眼,非打即骂。
老虎6岁的时候,一直护着他的奶奶也死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跟着脾气暴躁的酒鬼老爸一起生活。
所以,杨星宇一直觉得老虎爱打架,可能就是因为平时在家里被打得多了,所以在外面就看谁都不爽,也可能是跟他爸学会了用拳头解决问题。
本来呢,杨星宇重生后,并没有想到老虎这个人。
因为在他记忆中,老虎早就是一个去世多年的人。
直到刚刚突然遇见,他才恍然记起老虎现在还活着。
而且,看样子,老虎的性格已经收敛了不少。
对了,杨星宇忽然记起另一件事——按时间算,老虎的父亲前几年应该已经去世了。
所以,老虎现在应该是个孤家寡人。
他有点想将老虎收为己用。
一来,是他不想在几年后,再次听见老虎被人捅死得消息,老虎毕竟是和他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发小。
二来,他也想这个时空的老虎,别走上原时空的那条路,少造点孽。
三呢,他是一个怕死的人,身边培养了一个堂弟钟星飞,他心里还是不踏实,还想再加一个老虎。
毕竟,做生意难免会与人结怨,而且,在明知道接下来十几年,房地产会爆火的情况下,他也想涉足房地产。
所以,他觉得老虎这样的人,自己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