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恒清了清嗓子,“不算闹不愉快,只是斥责了文氏几句。”

“到底小门小户,长居市井,的确毛躁了些。”

“对了,夫人这会儿过来所为何事?我正打算去你那边,与你商量正事,没想到你就先来了。”

叶定宜把抱着的匣子递上,“侯爷,这里面是五百两银子和之前你送我的首饰。”

“还有我自己一些不常戴的首饰。”

“合起来应该千把两,还是值的。虽然不能替侯爷和府里解燃眉之急,好歹也比没有的强。”

“可惜我确实拿不出多的了,剩下的又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念想,不能变卖。”

“侯爷可千万别嫌弃才是。”

孟少恒没想到叶定宜竟是来雪中送炭的。

又见她虽然看起来气色还不错,眼睑下却一圈淡淡的青影。

知道她应该也一夜没睡好,而且是因为担心他、担心侯府才没睡好的。

不像闵心柔,都到了这时候,还是只想着她的小情小爱。

只想着她自己——当他不知道,她现在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生怕失了他的宠爱?

也不像郭氏,到这会儿都没过来看过他,没说要跟他一起商量对策,共渡难关。

孟少恒心里不由感动,“我怎么可能嫌弃,我感激夫人都来不及了。”

“要不说好媳旺三代,夫妻才是最亲的人呢?”

“我往后一定加倍待夫人好!”

说完顿了一下,“我打算待会儿就亲自带人去追那两个死丫头。”

“但想法是美好的,却也要同时做最坏的打算,万一追不到……”

“所以,家里只能交给夫人了,没问题吧?”

“我还打算、打算把家里仅剩的庄子铺子都卖了,以解燃眉之急……”

叶定宜忙打断他,“这怕是不行吧?都给卖了,往后府里可就真没有进项,只能日日等米下锅了。”

“侯爷就不能、不能再想想其他办法吗?”

孟少恒抿唇,“哪还有其他办法?本来就捉襟见肘,还让贱婢能偷的都偷走了。”

“那老东西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是说黑白两道都有人么?”

“来白的倒是不怕他,可他如果来黑的……他一介商户算个什么东西,为打老鼠伤玉瓶,可就太不值当了。”

叶定宜叹气,“也是,他哪里配,早知道之前……”

“也怪之前大妹妹去见我,希望我为她置办嫁妆时,我没意识到她的不对。”

“之后给她试嫁衣时,也没意识到……其他时候,她又不耐烦见我。”

“若是早点发现问题,及时补救,怎么着也不至于……”

孟少恒忙摆手,“这与夫人何干,都知道她对你这个长嫂不甚尊敬。”

“何止你这个长嫂,她对这家里的谁有过尊敬,为谁考虑过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叶定宜忙道:“侯爷别气了,再气身体真要气坏了。”

“那,庄子铺子仓促之间,只怕也卖不了好价钱吧?偏偏明知道是饮鸩止渴,还只能去做。”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孟少恒重重吐了一口气,“不到这一步也已经到了,往后只能且走且看了。”

“我打算待会儿就让吴大管事去牙行,希望能尽快有一个相对好些的结果吧。”

“家里就只能辛苦夫人了,该整治的整治,该发卖的也全部发卖了吧!”

叶定宜迟疑,“可我的经书还没抄完,后日就得去宝华寺拜见净尘师太了。”

“至少这几日是真没空替侯爷分忧……我本来还打算,到时候看能不能厚颜,求师太允我留下住几日……”

夫人若能留下住几日,跟净尘师太的情分少不得突飞猛进。

那届时再开口求个什么要个什么,岂非都要容易多了?

说到底自家眼下的所有困境,都是没银子闹的。

只要能给他调个肥差,岂非很快困境都能迎刃而解了……

孟少恒这笔账还是会算的,立刻道:“那夫人安心忙你的,家里的事我交给、交给……”

“我再想其他办法也就是了,可不能误了师太的正事。”

叶定宜面露难色,“可侯爷哪还有其他办法……除了太夫人,也压根儿没人啊……”

“文姨娘又要养胎,倒是,还有一个宝姨娘,但……”

孟少恒打断了她,“这些夫人就别操心了,我会安排好的。”

一旁又气又急,还得都忍着等了半天的闵心柔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忙开口,“是啊夫人,家里还有旁人呢,再不济,妾身也可以顶上。”

“妾身虽拙,打打杂跑跑腿儿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夫人就别操心这么多了,安心忙您的去吧。”

随即再看向孟少恒,“侯爷,妾身的衣裳首饰多少也值几个银子。”

“虽比起夫人的更是杯水车薪,总也比没有的强。”

“妾身待会儿就回去整理了,都给侯爷送来啊。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共渡难关的!”

闵心柔心里简直火大,还懊恼。

她怎么就没想到先把自己的首饰体己收拾了,直接带过来给恒哥呢?

虽然少,虽然她舍不得。

但这个时候,恒哥要的不就是个态度吗?

只要她态度到了,恒哥说不定压根儿不要她的体己了,毕竟之前他就说过不能委屈了她。

弄得现在可好,让叶氏生生给抢了先!

恒哥也是故意气她,故意戳她的心窝子吧?

当着她的面,跟叶氏说什么‘夫妻才是最亲的人’,‘往后一定加倍待夫人好’。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可即便这样安慰自己,闵心柔心里还是慌了。

第一次切切实实体会到,原来孟少恒和叶定宜早已是名正言顺、夫妻一体、荣辱与共的两口子。

不出意外,这辈子这个事实都不会改变。

也第一次,再不想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依然没法自欺欺人下去了。

只想立刻表明自己的主权,只想立刻把一切都告诉叶定宜。

然后让她知难而退!

叶定宜只看闵心柔的眼神,都猜得到她这点小心思。

她看向孟少恒,“既然侯爷和文姨娘都这么说,那我可就安心忙自己的去了。”

“至于文姨娘的体己,眼下家里正艰难,横竖都是一家人了。”

“那便先用了,就当借文姨娘的,往后有了,再还给她也是一样。侯爷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