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

孟少恒一出叶定宜的院子,脸已阴得能滴出水来。

他当然知道叶定宜早已经跟他不是全然一条心了。

不然不会一直都滑不丢手的,这也推脱,那也有理由。

不就抄个经吗,哪就连管家都顾不上了?

要卖陪嫁庄子也直接卖呀,再不济几百两银子总能卖吧?

她的首饰头面衣裳也不可能真没有能当的了。

说到底还不是不愿意,还不是舍不得。

关键她还一点不急着跟他圆房,不急着也赶紧怀上嫡子,特意强调她得‘焚香斋戒’,——她到底怎么想的?

难不成,她是有二心了。

还是以为将来侯府真完了,她能有退路?

哼,连那样不堪的娘家她都没了,还哪来的退路!

所以,管她怎么想的,都必须给他尽到妻子和永宁侯夫人的责任。

且等他此番真调到了兵部去,真让肥差踏踏实实落到了自己口袋里。

往后再慢慢跟她算也不迟!

只是,眼下的难关他到底要怎么度过?

连吴大管事都一心求去,账上也是一两银子都没有,连窝头咸菜都真要吃不起了……

他至少也得弄个百十两的,先撑过眼下这一两个月吧?

孟少恒想到这里,目光不自觉投向了叶宝宜院子所在的方向。

他本来是想的,叶定宜那儿再怎么着,三二百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

没想到她不肯主动拿出来,他又不能硬逼她。

净尘师太眼下就是她最大的护身符,不到最后一刻,说什么也不能失去这条线的。

那府里还能拿出银子来的,便只剩、只剩叶宝宜那个贱人了。

所以孟少恒在来叶定宜院子之前,叶宝宜其实便已在他的选择行列里。

只不过,是他退而求其次之下,最万不得已的选择,几乎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万万没想到,这么快万分之一的可能,就要变成全部了!

孟少恒光想着,都觉得自己要屈辱得死过去了。

忍着哄着叶定宜也就算了,好歹也是自己的正妻,人品德行也还算不错,关键对他还有大用。

可叶宝宜那个贱人算什么东西,她那样的下贱龌龊不知廉耻,到底哪里配他哄了?

然转念一想,长信侯那样的英雄人物,当年尚且能忍**之辱。

勾践贵为一国之君,也是卧薪尝胆,方能有后来的逆风翻盘。

他如今不过只是去哄一个女人而已,那个女人算来还本来就是、就是他的女人。

两人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还有什么可羞耻的?

且侯府真完了,叶宝宜也得跟着完蛋,连现在的日子都没的过。

那她身为侯府的一份子,又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侯府尽一尽心出一出力,难道不是应该的?

她识相的,就最好吃敬酒。

否则,他也不介意请她吃罚酒,反正只是个妾而已!

孟少恒心里有了主意,不再犹豫。

直接大步便往叶宝宜的院子走了去。

冬青在叶定宜院里张望到他的去向后,无声冷笑一记。

方回了屋里去,“夫人还真没料错,侯爷果然去宝姨娘院里了。”

“自打文姨娘让侯爷吩咐人把两人院子间的墙砌了起来,那条路便只通宝姨娘的院子了,错不了。”

叶定宜听得扯唇,“他是个什么货色,谁还不知道么?”

“在我这儿想不到任何办法,又不可能真让上下都干饿着。”

“府里如今又只有宝姨娘还拿得出银子,他可不只能咬牙当机立断,‘委曲求全’了?”

“还真没见过这种既想当那啥啥,又想立牌坊的!”

当初他不也是一边把她敲骨吸髓,一边觉得自己和闵心柔母子都受了天大的委屈?

只不过这一次苦主轮到叶宝宜了。

当然,叶宝宜这个苦主的苦,都是她自找的!

叶定宜想着,问冬青,“你白兰姐姐回来了吗?”

“不会那么巧,让侯爷刚好撞上她吧?”

冬青道:“应该不至于。白兰姐姐肯定说完就会回来,不会多停留一刻。”

“说不定,是让什么事情耽搁……”

话没说完,白兰就进来了,“夫人,我刚远远看见侯爷好像去宝姨娘院里了。”

“还当他怎么也要留下陪夫人吃顿饭,装装样子呢,没想到连样子都懒得装了?”

叶定宜嗤笑,“我巴不得他不装,不然我岂不也得陪他吃窝头就咸菜了?”

“窝头咸菜也还罢了,主要是看着他的脸就反胃。”

“再说他在我这儿一两银子都弄不到,又已经等米下锅,可不只能立刻想其他办法,一刻也不敢耽搁了?”

顿了顿,“你跟叶宝宜说了吗?她什么反应?”

白兰点头,“说了,让她去留都自己决定。如果不留,夫人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起来松了一口大气,虽然嘴还是很硬,说她的肚子只有她自己能做主。”

“想要怀上可能是不容易,但想要弄掉,方法却多的是,根本防不胜防。”

“不过王妈妈看起来有些动摇了,小声劝了她几次好歹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还说万一伤了身子,以后再怀不上,可后悔都迟了。且看她们自己怎么考虑吧!”

叶定宜“嗯”了一声,“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且看侯爷回头是什么反应,又会不会传开。”

“只要传开,就说明她们不管是自己舍不得,还是暂时被侯爷哄住了,都是她们告诉了侯爷。”

“那……于孩子来说,可能也不全然是坏事吧。至少,能有机会到这世间看一看了。”

她已经给过叶宝宜机会了。

后面便不管是好是歹,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能自己承受了!

彼时王妈妈仍红着眼睛,在小声劝说叶宝宜,“……旁的也就罢了,最重要的,仍是小姐的身体呀。”

“您不知道,多少女人就是怀头胎时不懂,给折腾掉了伤了根本,往后便再也怀不上了。”

“您这还不是不懂没留住,是打算用虎狼之药硬生生给……您还这么年轻,万一往后真、真再没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可是要后悔遗憾一辈子的,求小姐千万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