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说开了。
父皇也不怕你生气,从今往后你就在宫里住着。
别再想着出宫了。
现在百姓对雁南飞的怨气极大,你出去听了也是烦心。
且在宫里住着吧。
等你想通了,看上谁家儿郎,父皇再给你重新指婚。
若是谁都看不上,就在这宫里住着,父皇养你!”
……
皇帝这条路走不通,沈星渡也不恋战。
装作伤心要回房休息,从侧殿出来,转了好几个回廊。
直到确认身后没人跟着,才又折返到刚刚与皇帝说话的对侧的偏殿后院。
卞大人正一脸焦虑地等在那里,一见沈星渡就哭丧着脸小声埋怨:
“我的姑奶奶,祖奶奶。
小祖宗,您就饶了下官吧!
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啊!
您除了我,就没有别人可用了吗?
您不能老可着一个羊薅哇!”
“少废话!
还想看见你儿子就把嘴给我闭上!
听说他最近诗律学得不错!
快把那衣裳给我,去帮我守着点门!”
卞大人今日退朝出宫门晚了些,身后跟着个瘦削的小太监,鬼鬼祟祟地送卞大人出了宫门却没有回宫,而是跟着卞大人一起钻进了马车里,在袁家码头下了车。
“晓菲!”
袁晓菲一开门见是沈星渡,立刻舒展了眉眼。
将人让进屋里。
“你怎么来了?
我夜里去了好几趟将军府,听说你进宫了。
雁南飞那个……”
沈星渡知道袁晓菲要开骂,伸手将她嘴巴合上。
屋里还是那样一层账本压着一层,熟悉的环境让沈星渡感到莫名安心。
无数个日夜她和袁晓菲在这间房间里谋算着将生意越做越大,直到把控了整个大兆商会。
沈星渡的每个奇思妙想,每个阴谋诡计,都有袁晓菲身体力行地一一帮她实现。
而她的主意往往都真的管用。
有了沈星渡的出谋划策,袁晓菲才能一手夺下袁家家主之位,
两个女孩就是在一次一次的合作之中建立了互相依赖互相信任的感情。
“我也是今天刚听说的,父皇竟然瞒了我半个月。
袁二哥什么时候再去南岳?
带我一起。
我就不回将军府了,住在你这里,不会打扰到你吧?”
听到沈星渡竟然要去南岳,袁晓菲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你疯了?
你还要去找他?
他背信弃义!
抛妻弃……虽然没有弃子吧!
总之他不是个男人!
你何苦还要千辛万苦地去找他?
南岳那是什么鬼地方!
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他若是想回来,我才不相信有人拦得住大兆战神!”
沈星渡已经踢了鞋子爬上袁晓菲的床,毫不见外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闭上眼睛咕哝道:
“我太困了,我先睡会儿。
待会儿吃饭记得喊我!
我要吃酒蒸羔羊肉,还有……”
这祖宗怎么困成这样?
说了一个菜名就睡着了?
见沈星渡仍旧小声说着什么,袁晓菲鬼使神差的凑了上去。
“晓菲,我没有家了。
只能来投奔你了。”
一句话听得袁晓菲心里发酸。
她伸手帮沈星渡把乱了的发丝捋顺,又帮她掖好被角。
“傻瓜,你怎么会没有家,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要不你跟我姓吧,袁星渡也挺好听。”
等到沈星渡睡足了,再睁开眼,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沈星渡睡得昏天黑地不知今夕是何夕。
隐约听着院里有人在小声说话,虽是故意压低声音,情绪还很激动。
“二哥,你这回路上就改道,咱不去南岳了。”
“我都听糊涂了,不是你刚说的星渡要和咱们一起去南岳,怎么又不去南岳,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蠢?
你就骗她去的是南岳,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又不认识路!
我不想让她去什么南岳!
那个雁南飞根本就是利用她,欺骗她的感情!
她就不该嫁给什么男人!”
“且!你自己听听,你说的什么傻话?
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她又不是个姑子!
我看你才是脑子不清醒的那一个!
她已经嫁人了,要去寻自己丈夫有什么问题?
我要是去了南岳回不来,还传出来和别人成了亲,你嫂子也得着急去寻我!”
沈星渡心思落了回来,无意识地攥紧被角。
看来这次去南岳,袁家指望不上了。
她的确娇生惯养,不曾独自出过远门。
小时候也只是跟着师傅出去历练过几趟,不是回乡下老家,就是去京郊。
那和南岳相比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地方。
如果袁晓菲不肯陪她走这一趟……
沈星渡咬着嘴唇,眼神放空,在脑子里快速思索着出路。
“你醒了?
快来吃饭吧!
都是你爱吃的~”
袁晓菲没有骗她,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各色菜式,都是她爱吃的。
不止有酒蒸羊羔肉,还有蜜金桃,腌渍樱桃,饸络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袁家哥哥们都热情,疼妹妹也爱屋及乌地疼沈星渡。
这个哥哥给夹了菜,那个哥哥给倒上酒。
沈星渡忍不住湿了眼眶,除了袁晓菲再也没有人能点上满满一桌子全是她爱吃的菜。
沈星渡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怕影响了袁家一家人热热闹闹围坐一桌吃饭的氛围。
饭后袁家哥哥们都给沈星渡塞了红包,然后就在院里消食。
袁家哥哥多,又是做镖局出身的,每天吃了饭,都免不了要舞刀弄枪地比试一番。
这会儿院子里就打做了两团,比得难解难分。
沈星渡看不懂招式,只觉得十分精彩。
“晓菲,我想回趟将军府拿些东西,很快回来。”
袁晓菲不疑有他,哪里放心?
“我送你去吧!”
一路上袁晓菲挑着话题哄着沈星渡说话,沈星渡都恹恹的,提不起兴致来。
袁晓菲眼见着沈星渡从西侧门进了将军府,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出来。
直到一炷香后,一个梳着满头小缵儿的大头孩子来到袁晓菲跟前,吸了吸鼻涕,对袁晓菲说:
“刚才有个漂亮姐姐说让你回去等她,她有事先走了。”
袁晓菲心下大乱。
沈星渡若是有事先走,绝不可能让一个孩子来传口信。
她是故意甩掉她的!
她能有什么事?
只怕是她刚刚和二哥在院里的对话让沈星渡听到了!
……
雁南辉从画舫上下船,身上已经染了酒气。
几个官员凑上前争着要扶他。
雁南飞的叛变,对雁南辉的官途没有丝毫影响。
他始终是皇帝身边最好用的棋子,最快的刀。
从某种程度上讲,雁南飞和雁南辉早就脱离了雁家的庇荫,独立于朝堂之上,各居一隅。
正如此时,大街之上骂雁南飞的话已经被编成了童谣,三岁孩童都会唱上两句。
可雁南辉依旧有人争着抢着想要巴结他。
“不用不用,各位大人,就此别过。”
雁南辉朝着众人摆着手,踉跄着回到自己马车上,刚迈了一只脚,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警觉到车厢里藏了人。
他压着脚步,从怀里抽出原本要送给沈星渡的那只匕首,也不喊车夫,装作平常地钻进车厢。
猛的长臂一伸,将人大力揽进怀里用刀刃抵住。
才一看清怀里人,随即松了力气,向后挪了又挪,一直贴到车厢内壁上才开口问: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