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稳稳朝相府而去,夕阳沉沉,街上依旧人声鼎沸。
“婉儿,你与那安国侯是怎么回事?”沈子宁询问。
闻言欧阳婉儿脸色正经不少:“你不觉得安国侯会出现在鹿鸣宴上很奇怪?”
沈子宁颔首:“是,我也思考他为何而来。看样子他与许秉文也不像是旧识。”
“嗯,安国侯常年在塞北,在京都不可能有何旧识。”
欧阳婉儿眼神渐沉:“恐怕是别有目的。”
沈子宁亦是陷入沉思,怪不得婉儿会对他如此警惕,一个这般身份的人莫名出现在鹿鸣宴,难免引人怀疑他的真正目的。
“对了,他是你的未婚夫君!”欧阳婉儿后知后觉,“当初圣旨下时你才十三,这些年我都险些忘了此事!”
沈子宁扶额:“嗯……”
欧阳婉儿似豁然开朗:“他莫不是专程来看你的!”
沈子宁诧异:“怎可能?!”
“若不是如此,他还能因何而来!这安国侯刚回京都便迫不及待打听你的下落追来,看来对这桩婚事很是上心呐!”
“可别了。”沈子宁倒吸一口凉气,要真是这样,方才宴会上他听见自己的名字为何还故意装作陌生。
“嘶……”欧阳婉儿亦是面露难色,“听说那安国侯生得无比丑陋……丑也就算了,还在塞北,你若是嫁去了,你我此生怕是再难相见。可如何是好,这是圣旨……”
“我不想嫁,没人能勉强。”沈子宁眸色坚定。
“抗旨是满门抄斩的重罪……”欧阳小声提醒。
沈子宁沉眸:“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欧阳婉儿表情凝重:“好!若到了婚期实在无法,我带你私奔,你我浪迹天涯!”
“哈哈哈!”沈子宁失笑,“好好好,我等着你带我浪迹天涯!”
马车中谈笑风生。
暮色沉沉,沈子宁回到相府朝膳厅而去,彼时只有沈采盈与下人在。
“长姊。”沈采盈迎上来,笑意盈盈眼中有光。
沈子宁一眼瞧出了端倪:“今日可有喜事?”
沈采盈睫翼轻眨:“长姊何出此言?”
“你向来藏不住事。”沈子宁坐下说着。
沈采盈也跟着坐下,抿唇脸上染着几许羞涩,嘴唇翕动开不了口。
沈子宁讶异,压低声音道:“今日见着他了?”
沈采盈猛地抬眸看向她,压着嘴角微微颔首。
沈子宁噙着笑意,道:“离你及笄不多日,那人竟还未来提亲?”
“长姊,人家未必认得我。”沈采盈低声说着,娇羞难言。
沈子宁诧异:“你还未与他表明心迹?”
她回忆沈采盈第一次告诉她少女怀春的小秘密已是六年前的事情,她刚穿越来,那时沈采盈每日都要去京都贵女们专门上课之地杏风阁。
有一次她见着沈采盈红着脸回来,好奇心驱使便套了她的话。
得知她路上遇见一位小公子,那小公子帮他赶走了欺负她的坏人,于是少女心中就此种下一粒种子。
“哟老爷您看,宁宁已经回来了呢!”
正想着,一声音打破了回忆。
彼时,沈山与赵氏一同而来。
沈采盈脸上的情绪霎时间被紧张代替,她垂着头生怕赵氏看出异常。
沈子宁也正色没再继续,赵氏对沈采盈管教严苛,从小到大沈采盈没少被赵氏给体罚责骂,若被赵氏知道沈采盈少女怀春,后果不堪设想。
“爹,姨娘(娘)。”二人起身行礼。
沈山坐上主位:“宁宁,今日鹿鸣宴如何?”
“倒是热闹。”沈子宁淡笑着回应。
杏柳一脸期待的表情,恨不得一口气将沈子宁今日的表现都讲给他们听。
赵氏却先接过话去:“宁宁头一次去参加宴会,难免有失礼之处,别往心里去,不丢人的。也别担心,下次让采盈陪你一同,正好介绍你与京都贵女们相识。”
“还是姨娘思虑周全。”沈子宁平静回应。
沈山微微点头:“宁宁能迈出第一步已然不易。从前是老夫太惯你,日后你得向采盈学习,不可能叫别人看我沈家笑话。”
沈子宁颔首:“爹教训得是。”
“哈哈哈!”沈源笑着大步而来,腰间还挎着佩剑,才从宫里值守回来的样子,“恭喜爹!”
众人疑惑看去。
“喜从何来?”沈山一如既往地稳重。
沈源春风得意,迫不及待道:“我回来路上见街头巷尾都在传颂佳句,人人皆赞沈家小姐乃是当之无愧的京都第一才女!我瞧了那诗句,果真是佳作!”
话音落,赵姨娘眼睛瞬间亮了,十分欣慰地朝沈采盈看了一眼,然后连忙问到沈源:“竟有此等事情?什么诗句,快念出来让老爷听听!”
沈采盈此时一头雾水不敢发声。
沈源回忆了一番:“我向来记不住什么诗词,不过这两句倒是令我印象深刻……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沈子宁淡淡一笑,还不待她开口,赵氏便坐不住了,很是激动地看向沈山。
“老爷您听听!如此佳句,哪是寻常女子可作出来的!还得是您的女儿能有如此才气!这京都第一才女,咱们采盈当得起,当得起!”
沈山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欣慰地朝沈采盈看去。
沈采盈双目圆睁,更加云里雾里,自己何时写过这样的诗,怎么半点印象没有?
“爹!”沈源正色,目光看向沈子宁,“百姓传颂的不是二妹,是宁宁!”
此言一出,沈山和赵氏都怔住了,尤其是赵氏,眼珠子险些掉在地上。
沈山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看了一眼沈子宁,再次看向沈源:“你没听错?”
“错不了!”沈源郑重说着,来到沈子宁身旁坐下,“宁宁真是深藏不露,连我们也瞒着!听说今日鹿鸣宴上,宁宁三步成诗,连作数首,状元郎都直呼钦佩。”
沈山吸了一口气,眼中藏不住震撼,又侧头看向赵氏:“你给宁宁私下安排先生为何不同我讲?”
赵氏嘴唇翕动,半晌才道:“老爷,宁宁从小贪玩,曾给她安排的先生早被她气走,哪还有什么先生……”
“那是向采盈学习了?”沈山又向沈采盈求证。
沈采盈先是惊异,再连连摇头。
最后沈山才郑重看向沈子宁:“宁宁,你有此等才学,为何从不表露?”说话间眼角眉梢藏不住欣慰和愉悦。
他沈家出了京都第一才女,他站在朝堂上去腰杆都能挺得更直。
沈子宁浅笑道:“爹,女儿只是闲来无事爱看看书,今日在鹿鸣宴随意作了两首,是大家太抬举。”
赵氏依旧难以置信,试探道:“确实好诗,叫人忍不住想知全首,不知宁宁可否再念念?”
沈子宁淡淡一笑,赵氏的想法她十分清楚,京都第一才女的称号,赵氏是做梦都想让沈采盈得到,却不知沈采盈从来不在意这些虚名,只是赵氏的执念罢了。
如今倒好,断了赵氏的执念,也解放了这么多年日日被赵氏逼着写词作赋的采盈。
沈子宁暗暗想着,徐徐念出诗句:“浩**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赵氏彻底语塞,眼神顿时也空洞起来,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疼得眉头微蹙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沈山点着头:“宁宁出息了!墨竹在天有灵,也会欣慰。”
赵氏颔首,附和道:“是啊,姐姐若知宁宁如今模样,定是高兴。不过,宁宁作诗固然厉害,但京都第一贵女的名号毕竟不只看吟诗作对,宁宁日后还需收敛才行,莫教人抓了短处做文章。毕竟老爷在朝为官,风言风语难免影响。”
“姨娘,这就是你担心多余了!”沈源开口,“回来路上我还遇上了兵部侍郎,恰巧他今日也参加了鹿鸣宴,真是难以想象,他都连连夸赞宁宁,说她今日是曲惊四座、声动梁尘!”
“啊?”
众人闻言再一次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