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千世界，若是想找两个模样相似的人，也并非难于登天的事情。
可最不容易的，便是郑紫秀的身上，有柳清砂的感觉。
回忆起第一次见郑紫秀的时候，玉川必须要承认，饶是她，也不曾看出郑紫秀和柳清砂有半分相似：“单论模样，你们真的其实没有那么像。我第一次在你身上看到她的影子的时候，是你第一夜侍寝沐浴的时候。”
眼神都亮了亮，从那一刻开始，玉川便确定了，郑紫秀是和旁人不同的：“不过皇后娘娘，春公公他们这些眼睛毒辣的人，想来比奴婢还更早发觉。娘娘，有时候您的一个回眸，一个微笑，甚至是一个眼神，都会让人想到柳清砂。这……就是您与旁人不同的地方。”
剩下的话，其实也不用玉川多说了。
郑紫秀的心里清楚，这是她最大的优势了。
可到底，她的眸色之中，虽有开心，更多的，却是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悲伤：“若这便是我的命，那么就如此了吧！九重宫里头，我已算是幸运之人了，不是吗？”
若想往上爬，自然是幸运之人。
可若有朝一日郑紫秀后悔了，帕耶就会成为这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吧！
只是这话，玉川也不该和郑紫秀说。
郑紫秀其实在昨夜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了。
所以深吸一口气，她的目光越发认真地看向了玉川：“你既然了解柳清砂，那么就把我变成柳清砂吧！反正我没有了其他路能走，这条路，须得一直走下去，也算是对得住郑家了。”
女子入宫，又有多少，是全然为了自己的呢？
包括玉川在内，也不是和洛家息息相关的吗？
“是！”
既然正仔细的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她们都不可以再有任何的犹豫了：“娘娘，奴婢你会竭尽全力帮助娘娘，只是从今日开始，娘娘要做的事情，可能不会让娘娘的心里舒服，却也是必须要做的了！”
将自己变成另一个女人，这怕是全世界的女子都最不愿意去做的失去你够了吧！
可郑紫秀，不得不做！
玉川给郑紫秀定下了一个完整的方案和计划，务必要求她从头到脚，都能变成柳清砂的模样。可也不是全然变成柳清砂，她毕竟是郑紫秀。有一些需要保留她自己的地方，也必须要保留。
这个过程一定是痛苦的，但是当郑紫秀看到了那一份计划的时候，却仍旧还是不由自主地赞叹出了声：“这样的女子，世间怕是没有男子不喜欢的吧？玉川，由此可见，你是当真了解她啊！”
是啊，当真了解！
玉川不敢说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柳清砂的人，可除了她的母亲，也没有人像是她这般对于柳清砂的一切都心知肚明了吧！
计划交给郑紫秀了，玉川毕竟还伤着，而且事情总是要一步一步慢慢来的，所以她也不着急，从要紧的开始让郑紫秀慢慢改变，其余的，多花些时间，总能做到，而且不至于太过明显地让宇扬烽发现。
宇扬烽从雨花台离开之后，自然又是好一顿赏赐。
不过玉川敏感地发觉，这一回赏赐的东西，实在是有些逾越了。由此可见，在宇扬烽的心里，对柳清砂的执念有多么深。
这边玉川还在想，宇扬烽这样丰厚的赏赐说不定会给她们雨花台招来麻烦。
那边，小俊子便匆匆进了门，看着郑紫秀的表情，倒是有些严肃和心虚：“娘娘，太后娘娘召见。”
果然，该来的躲不掉。
郑紫秀和玉川相互对视了一眼，倒是没有害怕太后的召见，反而更在意另一件事情：“我该穿什么，去见太后？”
从前郑紫秀不会问这个问题，如今问了，其实也只是想从玉川那里知道，她要以从前郑紫秀的身份去见太后，还是要以日后那形似柳清砂的身份去见太后？
当年，太后就并不是很喜欢柳清砂。
所以玉川能给郑紫秀的建议，便是：“我们现在不用太着急，今日去添后那里定然没有好果子吃。所以……看娘娘喜欢什么，就穿什么。”
玉川的回答，让郑紫秀觉得意外。
明明在平日里，玉川是一个严谨而认真的人。
可有时候，郑紫秀又觉得，玉川洒脱的让人感觉到害怕。仿佛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小孩子过家家那般的玩耍而已！她不明白，这个从梁州来的小宫女，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不过既然玉川这么说了，郑紫秀到底还是选了一身比较正式的宫装。
从雨花台到祥瑞殿，算得上远，所以她们也是紧赶慢赶的。
不过入了锦华宫的时候，却瞧着有外臣也进来了。说是柳相国进宫述职，顺便来看看皇后娘娘。毕竟柳相国如今不仅是相国，也是国丈，只要有皇上的允许，就能来看身为皇后的柳金玉。
妃嫔遇到外臣，是要进行避让的。
尤其是柳相国的位阶在郑紫秀之上，郑紫秀是不该上前的。
不过她们这边正准备避让，那边却听到柳相国中气十足的声音将她们叫住了：“前方是秀良媛娘娘吧？久闻娘娘大名，老臣在这里拜会娘娘，还望娘娘赏个面子！”
上一次见到柳相国的时候，还是中秋宴上。
看来这一年多，柳相国过得不错。即便是柳家从前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情，只要有柳金玉在宫里，柳相国便不用发愁。
人心，当真凉薄！
柳相国的心里，如今怕是只有柳金玉这一个女儿了吧！
既然柳相国都开口了，郑紫秀再往后退就不合适了。
虽然不知道柳相国叫自己是要干什么，但就算是硬着头皮，郑紫秀也得死上前拜见柳相国：“臣妾见过相国大人。”
妃位以上的妃嫔，才能在柳相国面前自称“本宫”。
这一句“臣妾”，倒是让郑紫秀的心里都带了几分不悦。
那柳相国也是见惯了世面的人，没有为难郑紫秀，便点了点头：“总是听皇后娘娘提起秀良媛，如今老臣亲眼瞧见了，到真是觉得良媛娘娘值得夸赞，是皇上的福气！”
柳相国毕竟是身在朝中的老人了，说起话来的时候不卑不亢，甚至带了几分气势：“只是在这宫里头，到底还是要以皇后娘娘为尊。良媛娘娘有时候太过乍眼，也未必是好事，不是吗？”
这话像是在提醒郑紫秀，实际上明眼人都听得出来，是在警告郑紫秀呢！
被一个外臣警告了，郑紫秀的脸色也变了变。
可他郑家的势力，还远远不能和柳相国抗衡。所以即便是心里再不舒服，郑紫秀的脸上也得陪着笑对柳相国符合道：“相国大人说的是，身为嫔妾，臣妾不敢不尊敬皇后娘娘。”
瞧着郑紫秀还算是懂道理，那柳相国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的目光便立刻落在了玉川的身上，而后微微皱眉，话却是问郑紫秀的：“良缘娘娘可只知，我柳家有几个女儿？”
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饶是玉川的心下都是一惊。
郑紫秀不管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都像是一个坑，在等着郑紫秀自己往里跳！
而且玉川总觉得，柳相国问这个问题，似乎另有意图！
郑紫秀也没想到柳相国会突然这么发问，只以为柳相国问的，是柳清砂。
柳清砂此人是个私生女，当然不是人人都知道。
所以郑紫秀也是想了想，才对柳相国做出回答：“从前有一位柳大小姐名满京都，不过听说不幸香消玉殒了。如今有皇后娘娘，臣妾只知这二者嫡女。就是不知……相国大人要问的，可是哪位庶女？”
郑紫秀来自骈州，不太了解京中的闺女，那也是正常的。
柳相国的眼珠子也是转了转，似乎对这个中规中矩的回答并不是太满意：“哦？不过娘娘既然知道柳家有两位嫡女，就不知，娘娘和柳琳琅，是什么关系？”
原来……竟是如此！
玉川的心头一凛，总算是听明白了柳相国的意思！
他想问的，根本就不是和郑紫秀相似的柳清砂，而是那个早早就香消玉殒，之后便再也不被人提起的柳琳琅！那个……京都贵女中的笑话，早就被柳家的族谱除了名的柳琳琅！
玉川知晓，柳相国的眼里力，果然是浸**朝堂几十年的人才能如此一针见血！
可郑紫秀，却不明白，柳相国问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眼中的疑惑，也是真的：“臣妾骈州人，并不识得柳琳琅。何况臣妾听说，她不守妇道做出了肮脏下流之事。臣妾怎会认识，那样的人？”
肮脏下流之事？
是啊，柳琳琅啊，她早就成了京都的一个笑话而已！
看郑紫秀的样子，是真的不认识柳琳琅，那柳相国的目光，却落在了玉川的身上：“娘娘不知，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
他目光如炬，仿佛要将玉川看穿：“就是不知，梁州来的洛家姑娘，你是否认得，京都的柳琳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