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头磕得砰砰作响的卢正淳,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
见是陈平安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什么时候,陈平安也能替刘羡阳做主了?
若他没记错的话,陈平安只是刘羡阳的小跟班罢了。
刘羡阳去官窑做继承手艺活的弟子,陈平安只能做学徒。
刘羡阳去铁匠铺做学徒,陈平安也屁颠屁颠地跟去。
就是这么一个陈平安,如今居然站出来,指责他用道德绑架?
陈平安配吗?
刘羡阳都没说话,他陈平安配说话吗?
简直是倒反天罡!
卢正淳伸出手来,用力一拨:
“让开,跟你有屁关系!”
但让卢正淳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拨,陈平安居然纹丝未动。
而且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种被猛兽盯住的恐慌感。
怎么回事?
卢正淳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就感觉到一股大力从脑后传来,给他的头与地面来了一次更为结实的接触。
咔嚓!
隐隐听见颅骨碎裂的卢正淳,心中大骇。
要知道他自己磕头,虽然磕出了血来,但那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就像自杀时选择自己掐脖子一样,是永远死不了的。
因为人内心的保护机制,会制止人对自己的自杀行为。
可现在,他却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那陈平安,竟然当街就对他动手!
他怎么敢的,怎么敢的啊?
被拎起来的卢正淳,透过眼眸上的血污,看着被浸染成血色的陈平安,哆嗦着嘴唇道:
“陈平安,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陈平安一脸淡然道:
“讲道理啊。”
“我让你别道德绑架刘羡阳啊。”
卢正淳张了张嘴,正想说他不是道德绑架时,视线再次飞速下移。
咚!
又是一下撞击。
颅骨裂痕更多的卢正淳,只觉得脑子疼痛无比。
但他心中唯一剩下的清醒认知,就是再来一下的话,他很可能会死!
在真正的死亡面前,他真的怕了!
毕竟想要死和真的会死,完完全全是两个感觉。
后者给人的恐惧感,胜过前者千倍万倍!
“我……我不道德绑架,不道德绑架了。”
“放过我,放过我。”
【讲理成功,小份天地馈赠已降临。】
……
见卢正淳终于是放弃以磕头寻死来绑架自己,早就脸有不忍之色的刘羡阳,拉了拉陈平安的手臂道:
“陈平安,算了,算了。”
哪知现在的陈平安,就跟那天他所见到的陈平安一模一样,脸上尽是对生命的冷漠之色。
陈平安对于刘羡阳的阻止,不闻不问。
他只是再次拎着卢正淳的头发,问道:
“刘羡阳说他不想卖祖传铠甲,你以后还会来烦他吗?”
满脸鲜血的卢正淳,稍稍犹豫:
“我也是逼不得已,我没办法……”
“恩?”
陈平安作势欲砸之时,卢正淳顿时惊得大叫道:
“不来了,不来了,我再也不会来烦刘羡阳了!”
【讲理成功,小份天地馈赠已降临。】
……
再次多了两缕武夫先天真气的陈平安,这才松了手,任由吓尿的卢正淳瘫软在地。
然后陈平安目光望向拐角处的人影,咧嘴一笑。
“刘羡阳,我们走。”
而被陈平安注视的拐角,那被妇人牵着的男孩,眼神阴沉,寒声说道:
“娘,他在挑衅我们?”
同样眼神冰冷的妇人,摸着男孩的头发道:
“莫要失态,莫要因蝼蚁的言行影响了你的大道。”
“记住,修心,本就是修行中的重中之重。”
“这次带你来算是带对了,正好让你借此事修修心。”
听到这话,男孩脸上满脸不耐烦之色。
甩开妇人手掌的男孩,气鼓鼓道:
“娘就会说这种空泛的道理!”
“什么修心修心,我现在就想杀了那乡野贱种!”
“卢氏再不堪用,那也是我们的人,岂容他如此羞辱?”
妇人满脸无奈,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修心二字。
毕竟这种玄之又玄的心境之说,通常只能靠个人去悟,旁人讲再多也不如自身一朝得悟来得重要。
倒是旁边那搬山老猿对于她这修心一说,有些不屑一顾。
“蝼蚁而已,能修得了什么心。”
“既然他不肯卖,那么杀了便是,只是请夫人,莫要忘了承诺。”
妇人皱了皱眉,似是思索了一番,最后说道:
“不妥,如今铠甲与那剑经下落,还不明了。”
“杀了他,也未必找得到宝物,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如再给他个仙家身份,再试一次如何?”
搬山老猿同样皱眉道:
“仙家身份?怎么?你想让他成为我们正阳山真传弟子?”
“唔,那小子天赋不错,若愿交出剑经,加入我正阳山之事,倒也不算吃亏。”
“不过此间事了,我定要杀了旁边那狂妄的泥腿子!”
妇人微微一笑:
“当然,以下犯上,本就是死罪。”
“那就先这么着吧。”
说完,一直对人冷淡的搬山老猿,对着肩上的女娃换了副面孔,柔声道:
“小姐,既然闲来无事,不如随老奴去逛逛小镇的铺子?”
“这些铺子可是各有渊源来历,说不得就能捡漏呢。”
女娃本就是爱玩的年纪,现在听搬山老猿一说,顿时来了兴趣。
“白猿爷爷,快走快走,驾驾驾!”
身为正阳山首席供奉的搬山老猿,听见小主人的声音,心情也好了起来。
哈哈大笑着慢跑起来。
咚!咚!咚!
整条街都发生了震颤。
而刚刚从地上爬起的卢正淳,感应到如此威势,眼中更是露出了惊恐之色。
他算是明白为何自己弟弟,只不过多瞄了两眼那妇人鼓囊囊的胸脯,就被杖杀致死了。
这些外乡人,分明是仙家人!
又哪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得罪得起?
那陈平安和刘羡阳,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这些外乡人,他们的结局怕是也要如他那已死的弟弟一般!
可他现在,哪还有时间去担心陈平安和刘羡阳啊?
卢正淳看着摇曳多姿走来的妇人,眼中满是绝望之色。
搞砸了交易之事的他,怕是连眼前这劫都逃不过了!
满脸泪水的卢正淳,再次无力地跪下。
悠悠苍天,何薄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