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陈平安杀意盎然的话语,就是久经沙场的宋长镜,也不由得心中一惊。
他原以为陈平安至少会考虑考虑他的提议。
只要陈平安真的敢去将小镇中间那老槐树砍了,那么陈平安就将是小镇永远的罪人。
这种愧疚,足以毁了陈平安一辈子!
那他宋长镜借此机会,出手杀了正阳山搬山猿又如何?
他正愁最近太平盛世,让他这个军中武人,没地方施展才华呢。
可没曾想,在他这里确认大骊不会插手小镇事务之后,这陈平安反倒是更高兴了?
皱着眉的宋长镜,看着越走越远的陈平安,百思不得其解。
以他的视角看来,大骊若是不插手小镇事务,怀揣重宝的刘羡阳是必死无疑。
而挑衅过搬山猿的陈平安,也逃不过一死。
毕竟杀一个是被齐静春逐出小镇,杀两个也是被齐静春逐出小镇,那本就凶性极盛的搬山猿,自然会选择杀两个!
略作思考的宋长镜,讥笑一声。
只当陈平安是不见黄河不落泪。
等那刘羡阳死了,陈平安恐怕就要哭着来求自己了。
摇了摇头的宋长镜,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出手干扰陈平安心境一事,不过是顺手为之,他来小镇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接走侄子宋集薪。
……
另一边,一路从泥瓶巷跑到福禄街的陈平安,来到了卢家大宅的门口。
虽然陈平安来福禄街次数不多,但从小就记性好的陈平安,凭借着偶尔几次送信入府时的记忆,依旧能复刻出大宅内的情况。
所以陈平安轻车熟路地爬上一边无人看守的围墙,悄声向里面摸去。
卢家大宅内里,坐于主位上的清风城许氏妇人,正惬意地品着茶。
如今消息已经传递出去了。
那正阳山老猿暴跳如雷的模样,真是让现在的她都想发笑。
无脑畜生,是这个样子的。
一听到刘羡阳不仅不肯交易剑经,还跑进了阮邛的铁匠铺中,那老猿就一脸阴沉地出了门。
至于他出门去干嘛,妇人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毕竟将刘羡阳的买瓷人是风雷园一事,透露给正阳山的正是她的杰作。
所以正阳山若是得不到剑经,那必然是要刘羡阳死的。
唯有刘羡阳死了,那剑经才不可能落入死敌风雷园的手中!
而刘羡阳一死,那么刘羡阳家里的东西就都是无主之物,她便可以带着儿子堂而皇之地上门,轻轻松松的将那件宝甲取走。
打打杀杀什么的,哪有动脑子杀人来得令人心情愉悦?
这一石多鸟之计,岂不美哉?
正因如此,她现在才能在此如此惬意地喝茶,等着‘好消息’传来。
只是身边的儿子,倒是因年纪小的关系,有些沉不住气。
今日已经跟她抱怨过好多次想出门了。
看着闷闷不乐的儿子许浊,妇人终是心软了。
“浊儿,你可在院子里玩会儿,但万不可出门。”
“如今外面情况未明,需得小心行事。”
见娘亲终于解了他限足,许浊顿时眼睛一亮,飞也似地跑出了屋子。
“知道了,知道了。”
“小镇里哪来的威胁?”
“谁敢对我们清风城动手不成?”
喝着茶的妇人,笑着摇了摇头。
确实,谁敢冒着与清风城为敌的风险,与他们作对呢?
也只有那脑子不好的陋巷少年了吧。
自己进了这小镇,实力大减之后,确实也太过小心了。
现如今,一切谋划都如她所预料的那般进展,也该放松放松了。
妇人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卢正淳,冷笑一声。
那就折磨折磨这家伙好了。
许浊听着里面传来的惨叫声,一张小脸上也满是兴奋之色。
清风城许氏以售卖狐皮美人符纸出名,而狐皮美人符纸,用的狐皮自然是从那些百年到三百年道行不等的化形狐狸身上扒下来的!
想到这里的许浊就有些手痒痒,当即叫来了一名卢家的二等丫鬟。
这些二等丫鬟,近些日子也没少被许浊折磨。
如今听见许浊来喊,一张小脸顿时雪白一片。
可自幼便为家生子的少女,从祖辈起就是卢家的仆人,又哪有拒绝的可能?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那许浊拉到院中假山后面,褪去了衣服。
然后那许浊拿起一把小刀,将她背上一片片光洁玉润的皮给割了下来。
即便如此,这许浊仍不满意,还要将那人皮用刀尖挑着,放在她痛苦的面孔前,逼她睁眼瞧着。
悲愤不已的少女,心知自己的下场,只会跟前几个姐姐一样,被卢家匆匆掩埋在荒山之中,不由得悲从心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
就在这时,少女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嗓音。
“许少爷,好玩吗?”
脸上溅满了血滴的许浊,一脸疯态,哈哈笑道:
“好玩,好玩,真的太好玩了!”
随后许浊一愣,惊觉不对。
这假山之后,只有他和少女,这多出来的人声又是谁?
心中大骇的许浊,转过身去,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再回过头来,这才发现那二等丫鬟惊讶的视线,是看向墙头的。
他这才发现,有一脚踩草鞋的少年,正蹲在墙壁上朝着他笑。
是那个泥瓶巷的嚣张少年!
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陈平安?
对,就是陈平安!
区区泥腿子,也该擅闯卢氏大宅?
真是好大的胆!
在许浊发现是这陋巷少年出声吓他之后,恼羞成怒的他,当即就要叫来奴仆,将陈平安拖入院中,供他取乐!
哪知许浊尚未喊出声来,就觉得喉咙一痛,竟是那泥腿子手拿弹弓,将一颗石子砸在了他的喉咙之上,打断了他的出声。
捂着出血喉咙的许浊,满眼不可置信。
这泥腿子,居然敢伤他?
他可是清风城许氏的大少爷!
他爹许浑更是元婴境巅峰的强者!
这陈平安知不知道他惹了谁?
满心愤怒的许浊,见陈平安跳下墙头向他走来,当即将那二等丫鬟向前一推。
然后转身跌跌撞撞地向内堂走去。
娘,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