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了隔壁王家门口,喊了半天,里面愣是没人吱声。

眼看气不成狗蛋儿了,丰景失望挠头,又舍不得回去,就和丰苗带着妹妹,在村里“巡视”了一番。

午后的日头正足,晒得人背上暖烘烘的。

妇人们趁着农闲,坐在大柳树底下拉呱,不知谁家的大黄狗睡醒了,偶尔传来两声低吠。

小糯宝穿得一身新,迈着萝卜似的小短腿,晃悠悠地到处看。

身后跟着的俩哥哥,像是两只下了蛋的大公鸡般,挺胸抬头,一路走得雄赳赳的。

都快来看。

他们有妹妹了!

村里的婶婆们看丰景梗着脖子,还以为他是睡落枕了。

等她们把目光落在糯宝身上时,一个个的,眼前瞬间一亮!

这白净净粉嘟嘟的,好俊一丫头。

冯氏咋那么好命,种了小半辈子地,竟得了个贵小姐皮相的孩子!

她们赶忙凑上前围住小糯宝,羡慕地念叨起来。

“瞧这小姑娘,白得都晃眼睛,将来长大了,来提亲的还不得把门槛踩破了啊。”

“还有这大眼睛水汪汪的,咋跟葡萄似的,看得婶子我都想咬一口了。”

村里的婶婆们大多纯善,加上冯氏人缘又好,这会儿自然都把小糯宝夸出花来。

不过当然,那扫兴膈应人的也不是没有。

住在冯氏对门的李婶子,和姜老太沾点儿亲戚,她就觉得冯氏脑子有泡。

别人家都生腻歪了丫头,只有傻子才往家里收闺女呢。

李婶子走上前,长满老茧的手爪,故意朝糯宝的胳膊拧了把。

她笑哼哼道:“啧,还挺细皮嫩肉,但丫头生得好有啥用,还不是个赔钱货,以后能给家里挣几个彩礼钱,就算是她最大的福气了。”

小糯宝才一岁半,哪经得起她掐。

白豆腐似的皮肉顿时起了红印。

她疼地咬住嘴巴。

“锅锅……”

姜丰景听到妹妹的哼唧声,心疼得眼睛都红了,他咬牙道:“我妹妹才不是什么赔钱货,我家能有妹妹,是我们全家最大的福气,你再乱说个试试!”

姜丰苗气得脸鼓鼓。

“呸呸呸,你个老逼登呀!”

“凭啥丫头就是赔钱货啊?你不也是女的?把你裤子脱了,让大家伙儿看看你带不带把儿,不带的话,那你也就是个老赔钱货!”丰苗噗噗喷着唾沫星,骂完就扑过去,一把拽掉了李婶的外裤。

妇人们见状都哄笑了起来。

李婶也臊红了脸,抓起裤腰就往家跑:“你、你个熊孩子,臭不要脸!!”

看着那一闪而过的红色大裤衩,小糯宝觉得有点辣眼,她赶紧揉揉眼睛,顺道默默给五哥点了个赞。

这时,姜家那边也传来了吼声。

“姜丰景,姜丰苗,我闺女呢?”

“你俩敢把妹妹往外头抱,是不是活腻歪了!”

一听娘喊他们的大名,丰景和丰苗知道大事不妙,遭了,今晚屁股完开花了!

姜丰景抱起妹妹就往家跑。

姜丰苗撒丫子赶紧跟上。

想着哥哥那么护着自己,小糯宝也舍不得他们挨顿竹条炒肉,于是咯咯乐了下,就盯住家门口前的土坑。

“等等四锅锅,你快看辣是什么呀?”小糯宝拽了下姜丰景的耳朵,引着他往旁边看。

姜丰景正跑得呼哧带喘,余光一瞥,顿时来了个急刹车。

只见昨晚老五玩尿尿和泥的那个土坑,此时竟长出一大坨红艳艳。

那是……草莓!

姜丰景睁大了眸子,惊得直喊:“老五,快,快回家拿个篮子来!”

“为……为啥啊四哥,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先回家挨揍吧。”

姜丰景:“……”

“呆子,你自己看,你昨晚尿尿的地方长出草莓了,再不快点摘,等被别人看见就晚了。”

姜丰苗一听有好吃的。

撒腿就往院子里冲。

“娘,四哥说我尿出草莓了,我尿出草莓了!”

“臭小子,我让你胡说!”

冯氏是拿着竹条,追着姜丰苗打出来的。

本以为这孩子在胡说八道,可没曾想,刚一出院子,就见门口竟长了满满当当一大堆草莓。

草莓的茎叶翠绿葱郁。

上面的果实更是垂涎欲滴,就好像是早就种在土里似的。

冯氏张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了。

这大秋天的哪来的草莓?

何况,他们家就从没种过这玩意儿啊。

冯氏心下诧异,但也顾不了那么多,连忙拿了个篮子放在地上,就招呼着儿子们快来摘。

那红通通的草莓,一个个能有半个鸡蛋大小,新鲜红艳的果皮上,长着无数小“芝麻点”。

冯氏一股脑地把苗和草莓都薅了下来。

反正留着也没用。

不是这季节的作物,任它长着反而让人生疑。

只是不知怎的,那小小的土坑里,这草莓就像是摘不完了似的。

不管冯氏怎么往下扯,坑里总是还有。

“老四,这篮子装不下,快回家再拿两个大筐来!”冯氏抹了把脑门上的汗。

看着娘累得直喘粗气,小糯宝心虚撇过小脸。

她不过是随便抓了堆贡品丢出来,怎么就弄这么多了。

也太没个数儿了。

冯氏和老四老五忙活好一会儿,可算是把家里的三个大筐都装满了。

又顺带还添满了五个篮子,都是饱满诱人的大草莓……

冯氏刚把草莓往院子里运完,这时,正巧二房的庄氏带着闺女,从门口路过。

姜丰景怕被二婶子看见,搂紧了妹妹,挡在门口,不许庄氏往里瞧。

庄氏抻着脖颈瞅了两眼,见姜丰景实在挡得严,她就懒得再看了。

“像你们三房能有啥好东西似的,成天穷得连白米饭都吃不上,谁稀罕看你们。”庄氏撇了嘴角讥讽。

姜丰苗不惯着她,也学她撇嘴。

“二婶子既不稀看,那你脸上刚才直勾勾瞪着我家的俩东西是啥?不是你自己的眼珠子,难不成是村口大黄狗的眼珠啊。”

庄氏叉起腰来骂人:“你这死孩子。”

这时,姜芝芝吸溜着黄鼻涕,盯住小糯宝的新衣,一屁股坐下就开闹。

“娘,我要她身上的裙子,我要嘛我要,你让她脱了给我穿!”姜芝芝早就被庄氏宠坏了,她躺在地上直蹬腿,踹得泥巴横飞。

庄氏也听说了冯氏有闺女的事。

她尖酸地瞥了眼,就蹲下身哄闺女。

“乖乖啊,今天你舅舅要来看娘,娘都跟他说好了,让他给你带零嘴儿,还有新衣裳新小裙儿。快起来,三房的破烂哪配得上我闺女,真穿了娘还怕你染上穷酸气呢。”

庄氏的娘家条件是很不错。

就住在西山村,和李七巧娘家同村。

姜丰景冷下脸,刚想说姜芝芝像个黑熊精,穿上绫罗也是白瞎,这时,村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不好了,往西山村走的大道有灾民闹事!”

“十几个灾民都是外来的,抢钱抢粮,还杀了好几个人,西山村老庄家的大儿子就遭抢了,身上被捅的都是窟窿。”

老庄家的儿子……

庄氏一听,脸上霎时没了血色。

她尖叫着喊了声:“是我大哥!”

然后就一头栽倒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