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做平时,丰景和丰苗听了这话,非得把李婶子家草垛点了不可。

可如今他们也懒得搭理。

毕竟肚子里吃饱了,那才是真格,李婶子也就能嚼个舌根了,哪像他们,顿顿都有白米和腊肉能嚼!

自打有了闲钱,冯氏隔三差五,还会买些肉包和点心回来,让全家打个牙祭。

她是个谨慎性子,回回出门都不忘带上个破筐,上面再放几双鞋底子。

逢人问了,只说是进城卖掉补贴家用,倒也没人怀疑。

只是偶尔李婶子闻到肉味,会在家里抱怨,“不知哪家有钱烧得慌,又在炖肉吃,想馋死谁啊。”

这荒年闷声发财,姜家人不攀比不炫耀,一家人过得倒也安稳乐呵。

日子一晃,小糯宝来家里也有快两个月了。

冯氏他们照顾得精细,小糯宝被养得胖乎了一圈,身上格外肉嘟嘟的,哒哒跑起来时小奶膘都一颤一颤。

她那原本虚弱的肠胃,也给养好了,现在每顿都能吃上小半碗饭。

头发还长出了两寸,稀稀疏疏地垂在耳后。

冯氏抱着怀里的闺女,亲昵地吧唧两口:“小孩子头发长得快,等再过上小半个月,娘就能给你扎小揪揪了。”

小糯宝一听,眼睛亮得像两颗大珍珠。

她也是爱臭美的小姑娘啊。

“嗯嗯,要揪揪,糯宝想要小揪揪!”小糯宝一头拱进娘的怀里,咯咯笑得像朵小花儿……

……

晨起时,家里总是格外闹腾,一个个巴不得都围着糯宝转。

外屋传来一阵叮叮当当,是冯氏又在拿盆边敲鸡蛋,开始给闺女做小灶了。

李七巧也“不甘示弱”。

背着还在呼呼睡的春哥儿,就只顾着给小姑子烙饼吃。

发好的面擀成椭圆,多加些打散的鸡蛋,烙出来的面饼松软无比,再抹上草莓果酱,那味道香中带甜,闻着就让春哥儿淌了满嘴口水。

而里屋那边,丰景和丰苗也挤来挤去,都想抢先给妹妹把尿穿衣。

看着全家都围着小姑子,再想想韩尚给的那些物件,孙春雪为了自己不被落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给了刚睡醒的糯宝一个大笑脸。

小糯宝觉得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赶紧拿小手捂住眼睛,趴回褥子上。

起猛了,这一大早撞见鬼了……大嫂也开始给她献殷勤了。

冯氏怕给闺女吓着,过来给孙春雪撵走:“你别弄这死出,我看着都起鸡皮疙瘩,快去外屋把炕桌端上来,咱糯宝该起来吃饭了。”

小糯宝胃口不大,只吃了半碗蛋羹、两块软烂的烀肉,外加一小碟虾米紫菜汤,还有几口小饼,便再也吃不下了。

冯氏把她吃剩的饼丢给儿子,丰苗就欢天喜地地捡着吃了。

“闺女,娘抱你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儿啊?”冯氏正开口要问。

这时,姜丰年就急着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就道:“娘,村长叔要在磨坊开会,他闺女招呼咱们都赶快去呢!”

眼下早过了秋收,日子清闲,大柳村少有集体要议的事。

冯氏一听,估摸着不是小事,这就给闺女把虎头鞋穿上,抱着她往村口去了。

等到她们娘俩赶到时,不少乡亲已经聚在村里的大磨盘处,正三两成群,唠着闲嗑。

待挨家挨户都派了代表,人来齐了之后,村长拿了个小马扎,红光满面坐在前面。

“村长叔,有啥要紧事,把我们大伙都叫来,我还得回去给我婆婆烧炕呢。”

“除了收秋税粮食,咱村还少有这大阵仗,到底啥事啊村长。”有的乡亲已经好奇起来。

村长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忍不住直笑:“乡亲们,都别着急,这好饭不怕晚,让你们久等是因为咱村啊,要来一笔横财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来了精神。

冯氏也忙竖起耳朵认真听。

村长站起身,继续红着脸蛋笑道:“我在城里送菜,近来认识个富户,就是那开当铺的马老爷,他家因有变动,需要迁了庄子里的祖坟,一直未找到合适位置。”

“正好前几天见了我,说是找人算过,咱大柳村有处洼地,正好适合给他家迁坟用。”

村长激动地搓搓手:“那马老爷可是说了,只要咱村让他把祖坟迁来,他就给咱们村一共三十八户人家,每户三两银子,还会帮咱跟官府说情,以后三年内的税粮,都减免一成。”

听罢,乡亲们顿时动了心,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

“啥?给块没人用的空地,一家能得三两银子?”

“这马老爷出手可真阔啊。”

“三两……这可是三两,我家今年收成不好,连粮食都没卖上三两呢,这事我愿意!”

“村长叔,俺家也愿意!”

反正那地太过低洼,种不了粮食,闲着也是闲着,村民们无不雀跃起来,都忙不迭地高喊乐意。

村长不住地点头笑:“好好好,这事利好咱村,得了钱后我老杨绝不会私贪半两,定会足数发给你们,咱大伙的手头也能过宽敞些,冬天还能过个富裕年。”

说罢,他生怕这肥差跑了,这就要为了乡亲们,赶紧跑去答应马老爷。

然而,就在村长刚要勒紧缰绳时,小糯宝却忽然抬起头,在冯氏怀里打了个寒颤。

她巴掌大的小脸煞白了一瞬。

接着就急巴巴地哑了嗓音:“不阔以,不阔以让他们迁坟的!”

“不然,窝们村子,都会死光光!”小糯宝红了眼。

就在村长爷爷车轱辘开动时,她看到,整个村子,竟都笼罩在一片死气之中。

那比浓墨还重的死气,黑压压的猛逼过来,此正是灾煞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