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这说亲的蜂拥而至,不过是一时兴起,兴许很快便散了。

可不曾想,待又过了两日,想要来和姜家结亲的,反而是越来越多,这下别说门槛要被踩破,怕是连门框都要被挤掉了。

更有甚者,竟然连聘礼都抬来了,觍着脸在姜家门口干等。

不过这般做派,多半是那些乍富商贾之家,稍微有些规矩的,还是请了媒婆先行探路。

其实,倒也不怪他们太殷勤,毕竟云城地方不大,难得出了个关外侯,那谁家能不盯着啊!

萧兰衣因是京城人,众人猜测家人定不在这边,便不好打他的主意。

所以姜丰泽便吸引了全部“火力”。

但凡是城里有头有脸,又有女儿待嫁闺中的,几乎都想来试上一试。

眼看前来求亲的,有不少不错的门户,冯氏也忍不住欢喜,就想等丰泽回来谈谈。

而这会子,全家为着丰泽叨咕,却没人留意,小丰苗正一脸“奸笑”,偷摸摸往门外溜。

瞧着三哥太抢手,他竟从中嗅到了“商机”。

跑到仙泉居后,眼见众人正苦于见不着丰泽,丰苗便站得老高,大喊道,“我是关外侯的亲弟!”

“谁家要是想把闺女画像,递给我哥,二百文一次,我可以帮忙哈!”

这话一出,大堂内的人都不由一愣。

见不着人,但可以递画像试试?这法子好啊,他们咋没想到呢!

萧老太一口茶水,差点喷到对面秦不同的脸上。

“娘,这就是您教他的……所谓经营之道?”萧夫人小心翼翼地瞅向婆婆。

萧老太太扶稳了发钗,想气又想乐,“谁教他这个了,这小子咋想的这么一出!”

秦不同伸手抹了把脸,大赞道,“哈哈,该说不说,丰苗这孩子,脑袋转得是真快,要我看,这法子肯定能挣不少呢。”

果然,这话才刚落,就见旁边几张桌子,已经有两对夫妇、还有三个媒婆偷摸朝丰苗那边去了。

直接递画像给丰泽,虽然太过直白,但架不住好用啊。

一旦瞧上了哪个,可比他们在这儿干等着,要强上百倍。

其实他们出来前,那画像、生辰八字啥的,都是早已备好。

只是这事儿不好让旁人看着,要是传出去,多少有损自家闺女清名。

于是乎,蠢蠢欲动的那些,便都悄悄把丰苗拉到一边,递上了银钱,又把画像卷得严实,才麻烦他去做。

更有甚者,还非要多塞上几百文,想求丰苗帮忙“插个队”。

“我给你出个半两加急银子,可得保证今天就让你哥,瞧见我闺女的画啊。”

“我比他再多出三百文!咋说也得把我家闺女,排在最前头!”

“嘿嘿,别看我家姑娘脸宽体胖了点,但那是国泰民安脸!你尽管拿给你哥瞧,肯定看得上眼!”

小丰苗可不管相貌如何,反正他只管挣钱!

待抱了满怀的画轴,腰间的银袋也装满后,这小子就叮叮当当,乐得像个猴似的往家跑了。

而这会子,姜家人正坐在炕上,围着姜丰泽谈心呢。

毕竟,他也到了年岁成家,若是前来说亲中有合适的,冯氏倒挺想让他看看的。

冯氏掰着脚底板,语重心长道,“你们爹走的早,我独自拉扯着你们哥五个,再难的时候都过来了。如今,丰年和丰虎都娶了媳妇,春哥儿生了,老大媳妇也快足月了,要是你的亲事能有个着落,娘心里就更踏实了。”

姜丰年走进里屋,拍拍三弟肩膀。

“娘说的是啊,咱爹不在,你这成家娶亲的事,大哥说啥都得帮你盯着,不能看你总这么单着!”

姜丰泽刚从辽东营回来,是绕了张家苞米地,才躲开外头那些人的。

他神色怔了怔,渐渐转为严肃。

“娘,大哥,我就不认为非得是到啥年岁,就必得做什么事。”姜丰泽摇头,“要是为了成亲而成亲,不仅我不痛快,也耽误了人家姑娘,除非是遇到了心爱之人,不然我是真不想娶。”

冯氏眉间凝了下。

这话说得不糙,可儿子整日待在军营,又不喜和女子来往,上哪儿去碰心爱之人啊。

别说是外面的女子了,他就连和村口大黄唠嗑,都比跟村里那几个姑娘说的话多……

姜丰虎看娘叹气,上前急道,“啥爱不爱的,只要条件合适,人品又过得去,娶回来你不就爱了吗!要都像你这样想,怕是村里,就全是老光棍和老姑娘了!”

李七巧想了下才说,“老三,这两日冲着你来的,可有不少条件好的,还有府城的知府家呢。”

“听引儿说,人家请来的媒婆,已经在咱仙泉居住两日了,若成了可是门好亲,你当真不想相看下?”

姜丰泽对那些富贵门户,不为所动。

他摇摇头,语气坚定起来,“二嫂,我想找的人,得是跟我志趣相投,品性相当的,这样的才能踏实过一辈子。至于啥知府还是知州的,只要我不喜欢,就算门户再高,我也不想去攀。”

这话听得李七巧,忍不住直点头。

她也盼着将来进门的“妯娌”,不看家世,只看品性,这样便不会骄矜多事。

所以李七巧噤了声,不再跟着劝说。

姜丰年觉得可惜,但是牛不喝水,就算把脖子摁断了也不成啊,就也不好再多唠叨。

倒是姜丰虎怕他将来后悔,趁着丰泽不留意,气得给他敲了个爆栗!

“好你个老三,活脱脱一倔驴!”姜丰虎打完就跑。

冯氏刚还失落,现下赶忙瞪眼睛,“老二是不是皮痒!不许打你弟弟!”

看着冯氏这样子,全家心里都明镜似的,老三被掳走了好几年,娘的心里偏疼他些,肯定不会多勉强。

冯氏拉过姜丰泽的手,给他揉揉后脑勺,忍不住叹了口气。

娶妻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她可不好强逼,免得日后生出苦果。

“也罢,且看你自己的心意定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给儿孙操心我有福!”冯氏佯装翻个白眼,又甩开他的手哼,“反正媳妇是给你娶的,又不是给娘娶的,你乐意被窝里空着,谁稀罕替你着急!”

全家笑了几声,娘还真会找台阶下。

姜丰泽也弯起眼睛,心里又热乎乎,生出几分感动。

他的娘,真是开明,伟大!

不像那些为了娶个亲,就对子女死命相逼的,说是为了孩子好,可到头来,却闹得母子离心,夫妻不和,只剩下一片鸡飞狗跳。

这会儿,姜丰泽又想起另外件事。

他忙朝窗外看了一眼,见小糯宝正撅着小腚,趁着大人没注意,就趴在晒的粮食上乱画,可是调皮。

姜丰泽露出担心,“对了娘,萧府那边来信了,说是家中生意出了点岔子,催萧老夫人回去,只怕过两日就得动身。”

“到时候糯宝知道,肯定要舍不得了,不知道会不会哭上几场。”丰泽神色暗了下。

“萧老夫人这就要回京?”冯氏也意外地坐直身子。

萧兰衣站在外屋,一直没有插嘴。

现下听话茬转过来了,他才进屋道,“其实也没什么,正好我会亲自送祖母和母亲,要不就让糯宝跟着我,去京城玩几天吧。”

“她要是知道能进京,日日都有戏班子可看,还能在萧府吃遍京城小吃,肯定就不会难受了。”萧兰衣语气轻快。

而这会子,小丰苗正美滋滋,揣着银兜子往家跑。

谁知刚一跑到门口,就听到这最后半截话,便以为萧家人想把妹妹带到京城养。

吓得丰苗手上一松,银子掉了满地,转身抱起糯宝就朝外跑。

离了妹妹他可不能活!

丰苗眼泪砸在衣襟上,说啥都得把妹妹给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