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飞信是内宫中书所写。
每隔两日便是一封,用于向穆亦寒汇报京中事宜。
打开一看,上面表明那韩坚之女,已经奉旨,于昨日嫁去了回纥。
只是此女出嫁前,曾在家撞柱寻死,闹得满城皆知。
韩家一族不敢抗旨,只能一齐上阵求她,这才使得卑爹坑郡主不得不忍辱,踏上了前往回纥之路。
阿黎回来后,攥着信蹙眉,“此事虽然痛快,可是那韩坚,从此定是要记恨上姜家了。”
不光韩家记恨,估计那些京城旧贵们,也多半会对姜家抵触不满。
一门新贵,还未进京露面,就已经先让礼部侍郎骨肉分离,外人不知全貌,定要以为姜家是有多嚣张啊。
穆亦寒倒淡然摇头。
无妨,像韩家那种门户,他本就是要清理的,日后蹦跶不了多久。
而阿黎也没料错。
眼下,京城那边,这门和亲之事,已经跟炸了锅似的,在朝臣中引起非议。
韩柔然才劝了堂姐出嫁回纥,现下看着哭啼不休的韩坚,她稚嫩的脸上,露出不合年岁的刻薄。
一对蠢货父女!
区区一个旁支,没来由的招惹了国师做什么。
他们韩家眼下只需低调,静待时机,等萧弈坐上帝位,便可大权在握了。
这节骨眼儿上,她不会容忍拖油瓶,相反,他们一族越是受到不公,那么对日后的起事,才越有帮助。
所以韩柔然早就让她父亲,在京中放出消息,说她堂姐是如何可怜忍辱。
如今全京城,都对此颇为义愤填膺。
这会儿,韩柔然微微垂眸,再一抬头时,白生生的小脸已经淌满泪水。
她走到韩坚面前,悲恸道,“叔父,堂姐此去难回,那回纥老王又是个极老迈的,真不知她要怎么熬呢。”
韩坚的心犹如针扎,哭得更不成样子。
“您膝下唯有一女,国师这般做,是要断了您的生路。”
“不过,您放心。”韩柔然又柔声一转,“若有朝一日,弈表弟能够登基大统,我必定会是皇后,到时候定会风光迎回堂姐,让您父女俩团聚。”
韩坚几日水米未进,像个将死之人。
一听这话,他猛喘一口气,险些给这个小侄女跪下。
“当、当真?”他瞪大双目,“若是如此,叔父这条性命,便是你和你爹的了!”
韩柔然拿起帕子,微微拭泪。
“柔然定不负叔父所托。”
只是待低下头时,一抹漠视,便在这位贵小姐的眼底闪过。
好笑,天底下哪有把和亲公主迎回的道理?
更别说,堂姐连个公主都不是,就是个被爹坑的炮灰,叔父也太蠢了些。
眼下在韩家一族,萧弈是天子之命,已经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们早就积蓄力量,只待萧金山那边的大军准备得当,他们就里应外合,来个清君侧,杀死穆亦寒!
韩坚得了动力,终于肯抓起点心,塞进嘴里果腹。
韩柔然坐在椅上,精致淡雅的小脸,妆扮得稍显成熟。
她不能只开空头支票。
总得先给韩坚一点甜头。
虽一时半刻不能马上动穆亦寒,但先拿姜家出出气,倒是可以的。
于是韩柔然轻声开口,“叔父,此番皆因那姜家而起。”
“所以我有一计,可以让姜家那个伯爷折进去,你看如何?”
韩柔然抿唇一笑,眸底闪过毒色。
而韩坚听罢,当即亮了眼睛,磨牙哼道,“好,这事儿我去办!”
此时,远在大柳村的姜家,还是一片安宁乐呵。
下午时,冯氏她们几个妇人,就去张家村那边赶大集了。
看到郑嬷嬷跟着同去,姜丰年他们哥几个,都心领神会地笑了。
有这郑一手在,娘她们几个就等于有了保镖,他们几个不用操心,就在家老实干活儿吧。
姜丰年进城去书局一趟,等着万印局把新拓出的连环画,送进来摆上书架。
姜丰虎去了引儿家,帮她们换了新的窗纸,还是最贵的油纸。
新油纸一贴,整个屋里锃明瓦亮,俩姑娘笑得挤眉弄眼,忙把剪好的窗花往上贴。
而丰泽和萧兰衣带着两个弟弟,帮老人堂的老李头他们,洗大澡搓泥儿去了。
过年屋里要扫除,这人身上更不能留灰,不然影响新一年的运势。
只是爷叔们皮肉厚实,丰景丰苗累得手腕快断,还是被嫌没劲儿。
“俩臭小子,给爷爷挠痒痒呢。”老李头吐槽。
丰景和丰苗哭丧着脸,真想撂挑子不干,萧兰衣就在一旁叉腰大笑。
最后,还是丰泽靠谱,把弟弟们的活儿都接了过来,当了个连轴转的“搓澡工”。
家里那边,只剩小糯宝和穆亦寒,在家看着俩小侄子。
冯氏临走前,把大炕烧得火热。
呼呼的北风吹得门窗响,可屋里却仍温暖如春。
穆亦寒长腿一伸,惬意的不得了,懒懒地半倚在炕上。
小糯宝就趴在他的腿上,扯着他的袖口花边,玩得津津有味。
此情此景,让穆亦寒的心头,不由飘出一句诗来。
“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穆亦寒微微合眼,英俊的脸上,难得有了真正的放松。
小糯宝挠挠后脑勺。
爹爹的意思是,她是小狸奴?
就在这时,忽然间,脑海里闪过一道黑影。
小糯宝惊讶了下。
等等,她怎么感觉,有一股煞正要冲着自家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