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丫笑眯了眼睛。

她虽年岁还小,但有一点却很明白,那就是要想用人,就得先施恩!

于是,有了小公主的准可,吴大夫这就能去取罂粟膏,开始琢磨药方了。

这治花柳病的药物,除了清热解毒的以外,还得有滋补阴血之效。

吴大夫站在院子里,叫来翠翠打下手。

“罂粟膏一钱、人中黄两钱、人甲七片、紫河车半副……先往里放这些,我熬一副看看。”吴大夫摆开了架势,捋着胡子道。

小糯宝本来还想凑个热闹,可一听什么人中黄、人指甲,甚至还有紫河车的,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溜得比谁都快。

眼下庄子上,一半的人下地干活,另一半人在工坊赶工。

为了让大家更像样一些,省的头发什么掉进去,丰苗特地定做了一些丝麻头巾,让大家伙把头发包裹住。

夏日里,工屋的门都大开着,做起工来,花花绿绿的头巾摆成一排,当真是道勤劳的风景线。

另一边,孩子们也难得不贪玩了。

他们跑到庄上的西边,在个崭新的屋里看个不停,什么带兜箱的课桌、有靠背的长椅,都让他们新奇到不行,到处摸摸坐坐。

眼下,学堂已经收拾好了,等几日后夫子到位,这里就要诵读声一片了。

庄上的一切,都像田间的庄稼苗似的,不断茁壮,满怀盼头地生长!

小糯宝看在眼里,心里也欣慰得满满当当。

不多时,吴大夫的汤药,率先熬好了两锅。

其中一锅外敷,一锅内服,可他只看了眼汤色,就不满意地挥手。

“不行,内服的汤色不对,要熬成黑红才好,外敷的浓度也差了些!翠翠,加大火候,再熬!”

小糯宝可好奇极了,她本想待在庄子上,等着看吴爷爷那边的成果。

然而就在这时,城里却传来了个消息。

上午时,一批被押送至边疆流放的官奴,不知怎的,竟突发了乱子,还死了个人!

想到李湖图那王姨娘,多半就在其中。

小胖丫就先赶回家去,想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丰泽刚料理完此事,等回到府上时,他的俊脸都带着倦色。

小糯宝一下马车就蹭蹭进屋,忙问三哥道,“听说官兵在押人途中出事了,发生什么了啊三哥?”

姜丰泽坐下后,灌了两大口茶水,就给妹妹说起来,“别提了,生事的,就是那王姨娘。”

“原本这批人,昨日下午就该上路了,但李家那妾室王氏为了逃避流放,在牢里把自己撞晕了,这才拖到今日。”

“可是今天押送兵才刚出京郊,那王氏又贼心不死,趁着半路歇息时,突然戴着镣铐就要往林子里逃。”姜丰泽越说越是皱眉。

那王姨娘过惯了在府里当主子的日子,怎能甘心流放边疆,去伺候别人为奴。

而南纪律法有言,流放犯人但凡私逃,便可当场处死。

姜丰泽缓口气,“那些押送的官兵追上后,也没有留情,一刀就结果了她,还惊动了好几辆回京百姓的车马。”

这话一出,姜家人都忍不住皱眉。

想不到,这王姨娘竟愚蠢至此,白白断送了性命。

“当真是个蠢物,自古以来,被流放之人有几个能逃得掉的,简直是自己送死。”姜丰泽蹙眉道。

李七巧也冷笑一声,“就凭她想谋害公主这一条,就足以被判斩首了!咱们家有意开恩,让她免了死罪,她竟还这般不知足,没了性命也不冤枉!”

萧兰衣这时也进屋了,“别提了,今天押人的官兵们还多是年轻兵蛋子,这才头一回当差,就见了这般动刀子场面,他们才是真倒霉,估计晚上要做噩梦了。”

王姨娘自寻死路,姜家人说上一阵之后,便将其抛之脑后,准备用午饭了。

等消息传回李府,正在用饭的李清萍,却被吓得连饭碗都端不住。

地上的瓷器碎片刺目,仿佛她的精神防线一般,跟着瓦解不堪了。

“你说什么……姨娘她被杀了!怎么会这样,姜家不是说,肯放她一条生路吗?”

李清萍盯着丫鬟的脸,瞳孔顿时震颤,嘴唇子抖了两下,也跟着没了血色。

丫鬟急忙安抚,“小姐,姨娘是违抗流放,也丢了性命,倒也不关姜家的事。”

可是李清萍捂住胸口,泪眼转了两下,偏往坏处揣测,“这不过是官兵的说辞罢了,事实究竟如何,又有谁看见了?”

当日,在姜家所受的屈辱,就像是一场噩梦,一直在她的心头挥不去。

也让李清萍对姜家的印象,变得很是畏惧。

眼下,王姨娘又在流放途中被杀,让她更是恐惧极了。

她甚至疑心,姜家是有意做戏,饶了王姨娘性命,却又在背后下黑手,命人除掉了她。

“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和姜家作对……”

李清萍几乎快要失声,眼泪也汩汩冒个不停,“这姜家不愧是出身乡野,心量实在是狭隘,姨娘不过是想为我谋一门好婚事,他们就见不得她活命,今日死的是姨娘,那又有谁知道,明日他们会不会对我下手……”

带着对姜家的怨恨和恐惧,李清萍激动站起身,尖叫两声,就又两眼一黑昏死了……

……

当然,这些全都是李清萍的臆想。

事实上,姜家早把此事翻篇,更不屑于再对这小角色动手。

眼下,小胖丫最在意的,就是吴爷爷的方子到底有没有用。

等到下午时,小糯宝又去了趟庄上,想要看看成果。

才刚走到村口,就见胡刀疤他们几兄弟,也一脸焦急地在庄上巡逻。

显然,他们也是在等胡老六的消息。

小糯宝扣上珍珠遮阳帽,在村子里溜溜达达,嘴里还叼了个小草棍儿,趁着等待期间,取出一些供品来,给庄子上补补货。

想着也有些日子,她没有整理供品了。

眼下,那些米面、菜果,都攒得要冒尖尖了。

小胖丫挨家挨户走着,走到哪里就小手一挥,往谁家院子里送一些。

这里面有不少,还是南省那边才有的新鲜瓜果呢,小糯宝脑补到大伙傍晚回家,看到这些好吃的,得有多么欣喜快乐,她就忍不住弯起眼睛。

整个庄上走上一圈,最后走到村长和老李头院子时,小胖丫更是挑了些软烂好咬的瓜果投喂。

然而还未等她弄完呢,这会子,就见吴大夫灰头土脸跑出来,头发还炸得跟雷震子一样,嘴里大喊着。

“成了,成了!”

“哈哈,老天垂怜啊,可算让我又成功了一次!”

什么?

闻声,小胖丫急忙扭头,就见吴爷爷浑身都被汗湿透了,裤子上差点就要透出屁股形,正在庄上癫狂地到处跑。

她赶紧迈开短腿,追着吴大夫进了他院里。

院子里,地上还躺着口烧干了的小锅,而一旁的胡老六顶着满脸膏药,正懵逼地坐起身子,盯着吴大夫。

“大哥,这疯老头……是干啥的啊?”胡老六抬头问道,脸色似乎没那么难看了。

见他竟能自己起身了,胡刀疤和几兄弟都忙扑上前。

“老六,快让大哥看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胡刀疤赶忙问。

被这么一问,胡老六才抻抻胳膊,惊讶发现,他这身子确实有了些起色。

这几日,他已经是病到最恶处。

一天下来大半时候,都是昏睡过去的,身上更没有半点力气,连饭都吃不下去。

胡老六试着自己站起来,虽然腿还使不上劲,但起码喘气没那么费力了,

“大哥,别说,好像我还真舒坦了些,我现在就觉得肚子很饿,有吃的东西吗?”胡老六咽咽口水道。

胡刀疤见他都来食欲了,知道定是药起作用了,高兴得眼睛都有些湿润。

而吴大夫这会子,更是激动到不行。

等到跑回院子里后,他看着小糯宝,胡子差点飞上了天,“糯宝,你知道吗,要是这胡老六身子也能好了,就说明吴爷爷这个药方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是我当真琢磨出,能把花柳病治愈的方子!”

小糯宝虽不知这意味着什么,但看着吴大夫如此激动,就知他定是做到了别人所不能之事!

很快,胡刀疤就把他这些天打听到的,告诉了小糯宝。

“因为老六染病,我也出去问过不少大夫。”

“这花柳病看似只是脏病,没什么肺痨、天花那般能夺人性命,但实际上,每年光是京中,死于花柳病的就有不下千人,只是这病实在难以启齿,所以哪怕是因此送命的,家里都不敢明说,只对外说是得了别的病死的。”胡刀疤叹道。

原来,这病还是个夺命杀手。

不过虽是要命,可偏偏却很难有药可医。

此病要是最初发作,早早能看病问医,那还多半不会送命。

但只要拖到中后期,就是药石难医了。

而吴大夫琢磨出的方子,就连胡老六这般快要死了的,都能立马见到起色。

“这么说,吴大夫当真是个神医啊,要是这方子真能把老六给全治好了,以后,那么多染花柳病的男男女女,就都有救了!”胡刀疤说着,眼里满满都是对吴大夫的敬佩。

一旦这个药出来了,不知道能救多少人的性命。

小糯宝这才恍然。

这意思就是,吴爷爷又开创了一个先河?

而且还是治病救人的先河!

她赶紧狂拍小巴掌,冲过去给吴大夫道喜,“吴爷爷,糯宝果然没看错您,您就是咱们南纪第一神医!”

不过,吴大夫可没被幸福冲昏了头脑,他很快冷静下来,想到了医者的本分。

“乖宝,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吴大夫赶忙打起精神,“此药方子要想能拿来治更多的人,就必得先找更多的人来试药,才能知它到底可不可行。”

自古以来任何药方子都是如此,先是在一两个人身上,看见了疗效。

但要想推出去,用在更多病人身上,就得先找各种男男女女,试出此药的疗效程度、可有不良反应等等。

小糯宝一听,当然是举双脚也要支持的。

“找人试药?那要多少人?吴爷爷你尽管开口,我让人去发布告示,悬赏试药人前来!”

吴大夫点点头,这便伸出个大巴掌,“先找五十个花柳病人来吧,男的女的都有,青壮年和中老年也各一半。”

“除此之外,再招二十个无任何疾病之人,吴爷爷需要试出此药有没有啥不良症状,找健康的人最好。”

小糯宝点头如捣蒜,这就叫来小武,让他快去备些告示,贴在主城的告示墙上。

寻找试药人的消息一出,全城很快都知晓。

尤其小武还像个显眼包,故意拿了个铜锣在旁边敲打,看得大文直害臊扭头,假装不认识他。

“招募试药人!”

“有身染花柳病者,前来我这报名,符合条件者,可以无偿领取药物,”

“此外,身无疾病者,若是也肯去试药,每人一次可得一百文,快来报名啊!”

这个消息一出,首当其冲的,便是京城多个风月场所的姑娘们,还有一些嗜嫖成性之人了。

至于健康之人,一听吃一次药可以得一百文,那些穷困潦倒的,也都趋之若鹜。

这时候,萧弈也听说了消息。

“试药?还这般兴师动众?”

萧弈垂了下眸子,猜到姜家定是有人,琢磨出了难得一遇的药物。

他虽对花柳病毫无兴趣,甚至认为死于此病者,就是死有余辜。

但他知道,姜家每多做一件大事,威望也会多加一分,这对他想要对付穆亦寒来说,便是多了一份阻碍!

于是他扣紧掌心,冷笑道,“小矮墩墩和她的姜家,真是从不缺热闹,好像天底下所有好事,都得围着他们转!”

“阿犬。“萧弈吐出一口浊气,眸心漆黑无比,“那咱们就也给他们捧捧场,这次的试药人,我要你也去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