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武装部里,焦裕禄正在补衣服,张区长进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块肉,两个点心包。
张区长问:“裕禄,干啥呢?”
焦裕禄笑笑:“张老师,我这衣裳破得挂不住身了,拿针线连一连。”张区长说:“了不得,了不得,没想到你还会针线活儿呢?”他拿过焦裕禄补的军装,赞叹不已:“了不得,了不得!比巧媳妇的活儿还巧哩。”
焦裕禄见张区长手里提着东西,问:“张老师,您这是——”
张区长说:“裕禄啊,这一仗打完了,该回家看看老娘了吧?”
焦裕禄说:“正想请天假呢,就在家门上,可有个把月没回家一趟了。”
张区长说:“我批准了,现在就去看老娘,刚割了几斤肉,买了两包槽子糕,给老娘捎去。”
焦裕禄说:“张老师,这咋行?”
张区长说:“咋不行?你那老娘呀,是天下第一的好娘!多坚强啊!”焦裕禄说:“张老师,俺总觉得对不住俺娘。俺从大山坑煤矿回来,跪在俺娘跟前发誓,再也不离开俺娘了。可俺没做到。等不打仗了,俺天天陪着她老人家。”
张区长把手按在焦裕禄肩上:“裕禄啊,恐怕还得对不起老娘一回。”
焦裕禄马上站起身子:“张老师,又有任务了?”
张区长按住他:“坐下,坐下。裕禄啊,县委让我和你谈谈对你的安排。”
焦裕禄一时怔住:“对我的安排?”
张区长自己拿起桌上的茶缸倒了杯水,说:“眼下咱们新解放区在迅速地扩大。上级党组织决定从解放区抽调一批优秀干部随军南下,为解放区的行政管理和土地改革注入新鲜血液。县委点了你的名啊。让区里征求你有啥意见。”
焦裕禄又站起来:“我服从组织安排。啥时走?”
张区长:“明天天亮就随大队出发。”
2
焦裕禄回到家,母亲正在凑着油灯纫针。
焦裕禄叫了声娘。焦母吓了一跳,缝衣针把手指扎破了。
焦裕禄心疼地吮着娘的手指。
娘说:“禄子,你快有一个月没回家了。”
焦裕禄扳着指头数了数,说:“可不是嘛。”
焦母看见焦裕禄手里提着的肉和点心,问:“禄子,你哪里来的钱,买了这么多东西。”
焦裕禄说:“娘,这是张老师给您老人家买的。”
焦母说:“张老师,就是张区长吧,这可是个好人。知道你有个老娘,把你老娘举在前头。改日我去谢谢他。”
焦裕禄笑了。焦母抚摸着儿子的脸:“看你,又瘦了。这回呀,博山县城也打下来了,你呀,就好好在家养几天,哪儿也不去。”
焦裕禄欲言又止:“娘……”焦母把儿子推到炕上:“还没吃饭吧,娘去给你摊煎饼去。”
焦裕禄又吞吞吐吐叫了声:“娘……”焦母猜出儿子好像有什么话要说,问:“你这孩子,今天咋啦,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焦裕禄说:“娘,明儿……明儿天一亮我还得走。”
焦母问:“还得走?上哪儿去?”
焦裕禄说:“娘,这回是出远门,我选调到南下工作队啦。”
娘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淌下来了:“南下?那啥时能回来?”
焦裕禄拿条手巾,给娘擦眼泪,可是他自己的眼泪又忍不住了:“娘,这次出去,怕是一年半载回不来。娘,我觉得太对不住您了,从打我回来,就发誓要守着您,给您尽孝,可我……”
焦母把眼泪擦干了:“儿啊,你长大了,又是党的人了,你是为穷人打天下呢,这个道理啊,娘懂。”
焦裕禄说:“娘,这次南下结束后,还要去新区开辟工作,我要想娘了咋办?”
焦母说:“娘知道你干国家的大事呢。你小时候,娘给你讲岳飞‘精忠报国’,俺儿有出息了,能干大事,娘高兴哩。”
焦裕禄进了屋,给蹬了被子的小守忠掖好被子。
深夜里,焦裕禄醒来,母亲还在油灯下纳着鞋底。焦裕禄探出身子:“娘,您怎么还不睡呀。”娘走过来给儿子掖好被角:“娘这就睡。”
鸡叫了,焦裕禄起来,见母亲正在灶前忙着:“娘,您怎么一夜没睡呀?”
焦母指着蓝花布包袱说:“儿啦,娘给你把穿的打点好了。记住,到了外边,不管多忙,也得把自打理得干干净净、利利爽爽的。一个人拉里拉塌,成不了大事。”
焦裕禄点点头:“娘,我记住啦。”
他见娘在包袱里掖了六双鞋,六双鞋,千层底,用麻线纳得密密实实,黑色平纹布鞋帮,也是用细细的麻线纳过的,针角匀称细密。这六双鞋,不知娘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做了,麻绳牵出了多少回二卯星啊!焦裕禄说:“娘,咋给我放了这么多鞋?”
焦母说:“娘心里老早就惦着这件事了,哪一天你会离开娘,到很远的地方去,得空就给你做双鞋,这不,派上用场了不是?娘要你走到哪儿都穿着娘做的鞋!”
焦裕禄捧着鞋,流下泪来。焦母说:“娘给你摊了谷面煎饼,你带着路上吃。先把窝的鸡蛋吃了,娘还给你擀了杂面条。我把守忠叫起来,吃了饭,他也该去上学了。”
小守忠起来了,揉着眼睛:“叔,你又要走呀。”
焦裕禄用手给守忠理了理头发,从口袋里掏出几只给他拧的柳哨儿:“叔有任务。”
小守忠搂住叔的脖子:“叔,啥时回来?”
焦裕禄拍着守忠的小脑瓜:“好好念书,听奶奶的话,叔回来,给你买新书包。”
他把小侄子搂在怀里。他感觉到,小侄子的性格越来越像奶奶了。前些年,奶奶带着他去要饭,总是叮嘱他:“孩啦,把腰挺直缕喽!”小守忠就把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焦母一直看着儿子吃了饭。
鸡叫了。焦裕禄背上背包:“娘,我走了”。他趴在地下给娘磕了个头,眼泪再也难忍住。焦母给儿子擦着泪:“孩子,不许哭。娘一辈子见不得男人掉眼泪!”
队伍走过山口,焦裕禄回头张望,见崮山顶上有个身影还定定站在那里。
他叫了声:“娘!”泪水模糊了眼睛。
3
夜茫茫,雪茫茫。
老北风啸叫着,搅着一天一地的鹅毛大雪,在平原上拧着旋子、打着滚儿地撒野。
雪夜里,一支长长队伍在跋涉。这支队伍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每个战士都背着背包、米袋、枪支。雪深可没膝,顶头风呛得人喘不过气来,行军的战士走得趔趔趄趄。不时有人掉进雪坑里,一个人陷进雪坑,周围的人连拉带拽半天才能把他拽出来,队伍行进得十分艰难。
这支队伍是为支援和建设新解放区而组建的“淮河大队”,焦裕禄也在这个队伍里。
从七月离开家,到渤海地区惠民县的油坊张家集训,三个月过去,南下开始时正是北方冰天雪地的十月天气。淮河大队有一千多人,来自全国各地,以山东人为最多,是部队建制,有三个中队九个分队,焦裕禄是一中队一分队三班班长。
敌机的轰炸,敌兵的围堵,逼迫他们只能在夜里行军,而且夜奔百里。此刻,走在队伍里的他背上有三个背包,三只米袋,两支枪,差不多有七八十斤重。这些都是替身边的战友背的。背包一个是老涂的,一个是王艾的。老涂叫涂明伦,安徽人。本是人高马大的一条汉子,因为得了重感冒,浑身没有四两力,平时走路还打晃,大风雪夜里行军,一个背包压在身上好像扛着一座山,焦裕禄就把他的背包抢下来了。王艾是个从苏北来的女娃娃,刚十七岁,瘦瘦弱弱,焦裕禄替她背了背包连米袋子也捎上了,只让她背上那支七斤半重的汉阳造步枪。这么多东西背在后边,看上去像扛着两三个大麻包。
正走着,身边的王艾一个失脚没影子了,焦裕禄听见她叫了一声:“俺娘哎”!
焦裕禄四下寻找,看见雪坑里只露着半个头,人整个陷进去了。焦裕禄忙去拉她,可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他只好把背的东西放在一边,去拽王艾。他刚一靠近王艾,卟嗵一下自己也掉了进去,他觉得自己在一点点往下沉,再看王艾,连露出的半颗头也不见了。糟了,这一定是个土井,井口让厚厚的雪盖住,就成了一个天造地设的陷阱。这个井到底有多深,他也感觉不出来,只觉得自己在一个劲地往下滑,塌下的雪盖住了头顶,连气也透不过来了。
他顾不得多想,赶紧去找王艾,他两手拼命在雪坑里扒着。扒了一会,他摸到了王艾的军衣。他拽着王艾的衣服,又拉到了王艾的胳膊。他大声叫着王艾的名字。王艾连吓带摔,差不多快昏过去了。
雪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他们一下滑到了井的深处,焦裕禄感觉到脚下咔嚓响了一声,水一下没到了齐腰。
他另一只手往外一撑,摸不到井壁,只有软绵绵的雪。
上面是压下来的积雪,下边是深不可测的井水,焦裕禄只觉得连空气也稀薄起来,喘不出一口气,憋得胸腔都要炸开了。
巨大的恐惧在一个瞬间攫住了他。他心里叫了声:这下怕是要光荣啦。
他努力让自己定下心来,再摸一把,他摸到了王艾背着的枪。使出全身解数,他把枪从王艾的肩上解下来,一手托着王艾,一手把枪举起来往上捣。
用这支枪,他捣出了一个雪窟窿,空气透进来了。清爽的空气让他如同吸了仙气一般,身上顿时有了力气。捣开了雪窟窿,他也听到上面一片嚷乱的声音。
他憋足气力大叫了一声:“我在井里!”
上面的闹嚷声一下停息了,他听见有人喊:“老焦!”
他又大叫了一声:“井里啦!”
上面战友们飞快地扒着积雪,井口被扒开。几个战友用背包绳子系着下到井里,把两个人救了上来。
焦裕禄说了句:“别管我,快看王艾怎么样了!”就昏过去了。
天亮后,队伍在一个村子里休整,焦裕禄才苏醒过来,他觉得身子像架在炭火上一样,通身燥热,喉咙里直窜火,但后背和两条腿却如同浸在冰水里,连骨头缝都是冷的。他打摆子一样浑身发抖。
睁开眼睛他看见身边围了一圈人,连王新友政委也在身边。王艾抱着他的一只胳膊,只是哭泣。他裂开嘴笑了,一张嘴仿佛嘴被甜箝住一样,挣得两片嘴唇刀割一样疼。他说:“王艾你挺够意思的,跳水晶宫里也没忘捎上我。”
大家一下子笑起来。
4
一夜百十里的行军,淮河大队很多人支撑不住了。全队一千多号人,全都脚上打了泡,有些人小腿都肿了,行军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涂明伦走在焦裕禄前边,走着走着,焦裕禄发现他身子摇摇晃晃,直往后仰,忙上前扶住,刚要问他怎么回事,却听到老涂鼻子里发出了打鼾的声音,原来他是睡着了。焦裕禄推了一把,老涂懵懵懂懂醒了,问:“在哪儿开饭?”队伍里立刻爆出一阵大笑。
走了一段路,中队长说声休息,立马躺倒一片。很多人倒头便睡。
中队长说:“别睡别睡,这大雪地的,一睡着非得场大病不可。谁来讲个笑话,给同志们醒醒盹儿?”
半天没人应声。老涂说:“中队长,都累成这个样子了,谁还讲得出笑话来?”
焦裕禄站起来说:“我给同志们唱个歌行不行?”
中队长说:“太好了,焦裕禄同志给大伙唱歌,同志们刮唧刮唧啊!”
中队长是河北人,他说“刮唧刮即”就是让大家鼓掌的意思,大伙一起鼓起掌来。
焦裕禄清清嗓子:“唱个啥?就唱俺博山的《孝妇河》吧”:
孝妇河,河水黄,年年月月闹灾荒。
两岸人民苦难多,眼泪倒比河水长。
日本鬼子国民党,残害百姓苦难当。
孝妇河,河水黄,河畔人民多坚强。
河里流着血和泪,烈火燃烧在胸膛。
为了自由求解放,兄弟姊妹拿起枪……
唱完了,中队长喊:“好不好哇?”
大家齐声说:“好!”
中队长问:“妙不妙哇?”
大家齐声说:“妙!”
中队长又问:“再来一个要不要哇?”
大家齐声说:“要!”
于是又响起一片掌声。
焦裕禄就又唱了一个《热血滔滔》,这一下,把大伙情绪调动起来了。王艾说:“俺也唱一个吧”。
她就唱了一个《打秋千》,大伙一劲鼓掌。都说:“看不出,这丫头嗓子银铃似的。”
不知什么时候,淮河大队政委王新友也来了。他说:“咱们干脆就组织个宣传队吧,把你们中队像焦裕禄、王艾这样的文艺人才推荐出来,排练一些节目,一来鼓舞士气,二来也可以宣传群众嘛!”
涂明伦说:“俺老涂也报名参加!”
中队长问:“你会啥?”
老涂说:“俺会说快板书。”
又有很多人举手报名。王新友说:“好好好!你们中队先搞个选拔,把选出的人才推荐到大队,过几天就到咱们就把宣传队组织起来。”
5
淮河大队的宣传队很快就组织起来了。王新友政委还给宣传队买了二胡、板胡、笛子、锣鼓等乐器。不仅排练了便于行军演出的歌曲、快板,还排练了一出大型歌剧《血泪仇》。
《血泪仇》是当时很流行的一个剧目,剧情大概写河南贫苦农民王东才为还债把自己的三亩地两间房抵押给了地主,一家人以讨饭为生。在讨饭路上,王东才的儿子小拴又被田保长抓了壮丁。王东才走投无路,只得卖掉女儿桂花去赎小拴。田保长又欲对桂花图谋不轨。在这个戏里,焦裕禄演男主角王东才,王艾演王东才的女儿桂花,从三中队来的一个大老李演田保长。焦裕禄很快就进入了角色,演得声情并茂。
一路走一路排练,到了河南鄢陵,戏就在行军的间隙里排练好了。王新友政委决定来一场公演。
那天,淮河大队驻扎在鄢陵标岗村。这村上街口有个带戏台的小戏楼,据说清时村上有个做京官的,这人特别喜欢听戏,告老还乡时带了一个戏班子回来,就盖了这座戏楼。百十年过去,戏楼、戏台都还很完整。王新友政委说:“就在这儿公演了。”
一听说八路军淮河大队要演戏,而且是演《血泪仇》,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来了,加上解放军的一支部队,台下黑鸦鸦坐了一千多人。
这个时候后台却出了岔子。
演戏的服装,都是向村上的老百姓借来的,又脏又破。王艾拿着给她借来的一件花棉袄,眉头直皱。这件棉袄要多破旧有多破旧,补了十几个不同颜色的补丁,两只袖子上的洞还露着棉花。她翻开里面一看,头皮一下子就麻了,她看见里边密密麻麻一层麦粒大的虱子,一只只撅着尾巴,头拱进衣裳缝里。王艾说啥也不穿了,谁劝也不听。
有人把在另一间屋子化妆的焦裕禄找来了。
王艾见了焦裕禄就哭了:“焦班长,你看这棉袄,咋穿呀,那虱子一层。”
焦裕禄把那件棉祆拿过来看了看,问王艾:“王艾,你参军以前穿没穿过破棉袄?”
王艾懦懦地说:“穿过。”
焦裕禄又问:“生没生过虱子?”
王艾点点头。焦裕禄说:“穷人家穿的棉袄,都这样。你看看我穿的这身。”
他那身棉衣也是从老乡家借来的,更脏更破。焦裕禄把棉袄脱下来让她看,棉袄里子的衣缝里,虱子更多,有的吸饱了血,翘着血红的肚子。焦裕禄说:“这棉衣是我和地方上的同志在老乡家借来的,你这件是老乡闺女的棉衣。这父女俩把棉衣借给咱们,他们连戏也不能看了,因为他们父女俩都只有一件棉衣。可为了让更多的乡亲看戏,他们还是把这惟一的一件棉衣借给了我们。我们今天穿上这棉衣演戏,就是为了明天老乡们不再穿这样的棉衣呀,对不对?”
王艾眼里闪着泪花,二话不说,把棉衣穿在身上。
开戏的锣鼓响了。
6
男女主角演得十分投入,台底下的观众也看得忘情。演到《被卖》一场,台上台下的气氛一下子达到了**:
台上,田保长拉扯着桂花:既然你家把你卖了,还不快走!
桂花:我看见那边路上,可是我的爹爹来了?
田保长:你爹来了又怎样?快走!快走!
桂花:我家卖了我,是为了赎出我爹。我爹被抓了丁,我爷爷、奶奶、我娘、我弟都要饿死。田保长,你就行行好,快让我爹爹回来吧!
田保长:行好?嘿嘿,找行好的?你找错人了!本保长只管抓丁,不想去的拿钱赎人,拿不出钱的卖房卖地卖儿女,与本保长全无干系。快走快走!
桂花唱:
走一步一回头望眼欲穿,
为什么我爹爹还不回还?
一家老小水米断,
破庙里栖身难忍饥寒。
爹爹呀,孩儿被卖异乡去,
何日再能见慈亲容颜?
田保长:快走?快走!(上来用鞭子抽打桂花)
焦裕禄扮演的王东才出场了。他被赎出来,在路上遇上了被卖的女儿桂花。他热泪滂沱,声嘶气短,撕心裂肺地叫了声:女儿啊——
王东才唱:
眼望着女儿被拉出门,
好似那万把钢刀扎入心。
哪年父女再团圆?
哪日能雪穷人恨!
台下,看戏的人纷纷议论。
一位老者说:“你看人家演的多好!”
一个女人说:“就像真事一样。”
一个中年人说:“演王东才的这位同志我认识,是淮河大队里的焦班长,他上午去村上借衣裳、板凳来着。焦班长肯定是受过苦的,演受苦人当然演得活了。”
台上,王东才看到了田保长拉扯着女儿往前走,他大喊一声:桂花,俺那好闺女哇——
桂花哭叫:爹——
王东才:闺女——
桂花:爹——
田保长厉声吼叫:快走!
他的鞭子又一次抽打下来。
王东才护住女儿:不许打我闺女!
田保长一脚把王东才踹倒,皮鞭雨点一样打在他身上。
这时台下哭成一片。有人喊:“打死狗日的田保长!”
解放军方部最边上的一位战士端起枪,瞄准演田保长的大老李就搂火,他旁边一位地方干部急忙把枪往上一推,“砰”的一声,枪响了,子弹射向天空。
枪一响,满场大惊。人们都围过来,纷纷询问着:“咋回事?”
那位干部夺下战士的枪:“你疯啦,这是演戏!”
那个战士哭着说:“俺想起俺爹来啦,俺妹也是被卖了的,俺爹也是让保长打死了的,和这上边一模一样,俺忘了是演戏啦!”
部队的干部命令战士们:“都坐好,把枪拴退下来!”
戏接着开演,饰演田保长的大老李出了一身冷汗。
从那以后,淮河大队宣传队就出了大名,部队上来请,地方上来接,一连演了几十场。都知道淮河大队里有个焦裕禄,把《血泪仇》里的王东才演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