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县委治理沙害虚淡会就要开会了,会前,焦裕禄在会议室门口铺开红纸写会标。围着看他写字的人夸赞:“焦书记真是一笔好字,拿出去一张一百。”

焦裕禄笑了:“那我去天天写字卖,咱就用不着治什么沙了,卖字就行了。”

张小芳来参加会,他看到写会标的焦裕禄,吃了一惊:“呀老焦!”

人们笑了。

焦裕禄也伸过手来:“噢,张小芳。”

张希孟问:“你们咋会认识?”

张小芳说:“我们一起坐火车到兰考来嘛。一会给我们讲林业一会讲马列,我当时一猜就是宣传部的。看,字也写得蛮精神吔。”

张希孟说:“宣传部的?哈哈,他是咱们县委焦书记。”

张小芳大惊:“县委书记?”她一急冒出一句上海话:“阿拉勿晓得啦”

参加治沙座谈会的是农林水利部门的技术干部,再就是县委、县政府的班子成员。

焦裕禄让大家议议治理沙丘的办法,一位技术员说:“治沙没别的先进招术,造林固沙是关键。”

另一位水利工程师说:“可以挖防风沟,打防风墙。”

焦裕禄说:“这些办法都很好,就是慢了点。看看我们受灾的群众,再想想我们的责任,治沙的事,能不能快点。”

张小芳说:“有一个快的办法,不过这是从外国的资料上看的,就是沥青固沙法。在沙漠地区,每亩沙丘上,用三十公斤纯沥青,加上百分之九十五的水,搅拌成沥青乳剂,用喷雾器,喷洒在沙丘上,就能把沙丘封住。”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焦裕禄说:“大家不要笑。张小芳同志是刚刚分配到农业局的大学生,学土壤的。这次主动报名参加了风沙勘察队。她对治理风沙查阅了很多资料,设想了很多方案,很好呀。这个用沥青固沙的办法确实很先进,可是它不适合咱兰考的实际情况。首先咱们没那么多钱去买沥青,咱兰考有三十六万人,只能发扬愚公移山精神……”

正开着会,外边黄风骤起,飞沙蔽日。会议室的一扇窗户被大风刮开,滚滚沙尘扑了进来,落了人们一身尘土。

焦裕禄抖抖身上的土:“同志们,老天不让我们高谈阔论啊,把考卷直接送到我们会议室里来了。我们还是走吧,这样的天气,正是我们调查研究的好机会!”

大家愣了一下。

张希孟问:“咱们去哪儿?”

焦裕禄说:“哪里风沙最大,就到哪儿去!寨子那边不是沙丘最多吗?咱们就去寨子。”

2

一队自行车骑出县委大院,焦裕禄在最前头。

上了路,他们迎着风沙走,车子骑不动了,只好推着走。有时前行一步,又被风顶退两步。涉过一个又一个沙丘,张小芳走得趔趔趄趄直跌脚,焦裕禄伸手把她拉住。

张小芳叫了声:“焦书记……”

焦裕禄说:“咱们不早就说好了吗,你就喊我老焦。”

焦裕禄的帽子被风吹掉了,随行的同志们捡起来。他干脆不戴了,把帽子揣在兜里。

一行人上了黄河大堤。

堤上有一个高高的测量架,焦裕禄看了看,就要往上爬。张希孟连忙拦住:“焦书记,你别爬这个架子,风大,太危险了。”

焦裕禄说:“我上去看看风口。”

张希孟说:“不行,风太大了。要上我上。”

同志们都过来拦他。焦裕禄说:“老张呀,你上去我还是没看见。我比你身子轻,没事!”

他迎着风沙登上了架子。同志们在下面喊:“焦书记,你当心。”

张小芳喊:“老焦,站稳了!”

焦裕禄爬到了摇摇晃晃的测量架顶上。李林也跟着爬上去。大片的沙丘在太阳下白晃晃闪着亮光,好似银色丘陵。丘陵前方是大片的麦地,沙尘飞起来,黄烟翻卷,冰雹、乱箭一般击打着弱苗。

焦裕禄旋转着身子四面打量。李林说:“焦书记,风太大了,你还是下去吧!”焦裕禄说:“李林,站得高才能看得远。你看见了吗?那边有三股黄烟,就是三个风口。”

他在笔记本上画下了草图,标明了位置。一阵大风吹来,他不由打了个趔趄,差点摔下去。李林赶忙把他扶住:“焦书记,您快下去吧。”

焦裕禄说:“我没事。现在是风沙欺负我们,总有一天,我们会把它压到地底下去。”

从测量架上下来,他们靠着背风的土坡休息、吃干粮。

张希孟说:“焦书记,毛主席两次到兰考来视察黄河,提出‘要把黄河的事情办好’,就是在这里呀。”

焦裕禄说:“解放前黄河决口几百次,这十几年来,一次也没决过堤。可是我们却没有把黄河留给兰考的三害治住,我们对不起毛主席,对不起兰考人民啊。”

张希孟说:“焦书记,给你讲个笑话,但这个笑话是个真事:一个村子张家岗在村南种了片棉花,刚播下种,起了场风,连土带棉籽全刮跑了。刮到另一个村李家窑村北一块地里,风过了又下了场雨,李家岗没种棉花的地里长出了棉苗,到秋后收了一块好棉花。”

大家都笑了。

焦裕禄又问大家:“有没有听到过风沙埋人的事?”

李林说:“岂止是听到过,这里哪年不发生风沙埋人的事啊。听老人说,这里沙丘下面曾是一个小村庄,因为它在风口上,人们抵挡不住风沙,一户一户都搬走了,最后剩下一个老太太没搬,夜里刮了一场大黄风,那个老太太就被活活埋在沙丘下了。”

张希孟接说:“还有一件事是去年发生的,是在仪封公社,一户靠沙梁住的人家晚上睡下,夜里刮风沙子把房屋给埋了。第二天这家人说:咋脑袋都睡扁了天还不亮呢?一推门,推不开了,愿来让沙给埋了。幸亏邻居赶来,扒了一整天,才把这家人从沙梁丘下扒出来。还有,寨子村妇女主任刘秀芝的丈夫,就是被沙埋死的。”

焦裕禄一惊:“是吗?”

张希孟说:“刘秀芝的丈夫在开封读过农中,一心想治沙,在一次看沙情时因为又累又饿,倒在地上,被沙埋住,再也没爬起来。”

焦裕禄说:“这就是风沙的血债!那它这八大罪状就算凑齐了。”

张希孟问:“什么八大罪状?”

焦裕禄说:“我给这沙丘总结了八大罪状。第一是起坟掘墓,第二是打毁庄稼,第三是填平渠道,第四是封闭水井,第五是压毁房屋,第六是逼人搬迁,第七是埋死活人,第八是堵塞道路。咱们要审判它,和它一一清算。不把它彻底治服,死不瞑目。”

他又指着这片沙丘:“当然咱希望它戴罪立功,改造它。要是这一片片沙丘上都能长出树来,筑起一道防风墙,这里几千亩庄稼不就保住了吗?还有,大堤南是一片大碱场,要是能把一座座沙丘压到南边的盐碱地上,那就好了,沙压碱,赛金板呀。走吧,咱们再到那边盐碱地上看看。”

3

一行人又推着自行车往前走,在一片盐碱地上,一位老大爷正在刮碱土。

焦裕禄走过去:“大爷,干啥啦?”

老大爷说:“刮碱土,弄回去滤点硝盐,一家子吃的盐,就靠这个呢。”

焦裕禄问:“大爷,天这么干燥,为啥这片盐碱地这么潮湿?”

老大爷说:“这叫‘万年湿’,天越旱它就越潮湿。这样的地种不成庄稼,种子撒下去就烂了,出来苗也得碱死。种一葫芦搭两瓢。说得重一点,你就是埋下个粮食囤,也出不来苗。”

焦裕禄指着另一片盐碱地问:“那片盐碱为啥就不潮湿?”

老大爷说:“盐碱地呀,各种各样的都有,有盐碱、白不咸碱、卤碱、马尿碱……多去啦。”

焦裕禄问:“盐碱地上能种啥庄稼?”

老大爷说:“只要功夫到,种得巧,这老碱场上也能捉住一些苗。比方说春季可以种高粱,高粱出不齐苗,补谷子,谷子出不来苗,补玉米。玉米苗出不齐,撒萝卜。见苗就留,见空就补。种一茬又一茬,补一次又一次,这样一块地种七八样庄稼,开头种的熟了,最后种的还没出苗。”

焦裕禄掏出本子,拿出钢笔,很有兴趣地听,认真做着笔记。最后,他抓起一把碱土放在手心里,看看,闻闻,揉揉,搓搓,抓一点放嘴里品尝着。李林问:“焦书记,你咋吃开碱土了?”

焦裕禄说:“我这是科学实验哩。咸的是盐,凉丝丝的就是硝,又骚又苦的是马尿碱。其它碱呢,就是那个混混沌沌说不出的味道。”

老大爷说:“同志啊,你是农业局的吧?咋对盐碱地知道的这么多?”

焦裕禄说:“刚跟人学会的。大爷,治这碱地有绝招没有?”

老大爷说:“治沙的办法倒是有,可碱地不一样,办法也就不一样。比方说用沙来压碱,咱兰考说‘沙压碱,赛金板’,还有用挖沟排碱的。一犁远拉一条小沟,水压下来,碱往上泛,沟底是好土。这样的土反倒容易发苗,像歪嘴和尚吹笙——有股子邪劲。一般苗都很壮。这些法在俺们这里不好使。大跃进那年,深翻土地,咱这村也搞过试验,在深翻压碱的地里种的麦子,能长一人多高,一亩地收三四百斤。”

焦裕禄兴奋起来:“真的?”

老大爷说:“可不是嘛。不过这是个笨办法。”

焦裕禄笑了:“笨办法能解决大问题呀。”

老大爷说:“我身子骨好的时候,一天翻过一分地。现在不要说一人一天翻一分啦,就算是四个人一天翻一分地,俺队八十个劳动力,一天就能翻二亩,一年抽出三四月翻地,三百多亩碱地,二年工夫就全翻完了。”

焦裕禄兴奋地对大家说:“这就是愚公移山精神的活用呀。记住,深翻压碱,这个办法好。值得推广!如果全县的碱地都深翻一遍,大片的碱荒就一定能治住。”

告别老人,走在路上,焦裕禄还在兴奋中,他说:“同志们,任何时候,办法总会比困难多。就看你找到找不到。在办公室里拍疼了脑袋想不出的办法,到群众中走一走,就会找到。记住:吃别人嚼过的馍没味道,要想解决问题,就得去调查研究。”

到了寨子后,焦裕禄同刘秀芝又聊起了治沙的事。

他问:“秀芝同志,听张副县长说,你爱人是因为调查风口沙路,被埋在沙丘下的?”

刘秀芝点点头:“这事过了差不多快两年了,想起来,心上象扎了一把刀啊。焦书记,我爱人叫王福强,是开封农校毕业的,毕业后回了村。他发下誓愿要治这兰考的风沙,每年这个季节,他差不多天天在风口上跑。”

她两手按在心口上,好半天,接下去说:“福强这人,话不多,认上一个道理,九头牛也拽不回来。这些年光折腾治沙了,他的心思从来没往别的地方用过。人家劝他:这治沙是国家的事,你一个平头百姓,何苦来。他一笑,从不跟谁去争论什么。连我婆婆都说他中了邪魔了。后来他每次出去我都跟上。一是让他这精神把我感化了,二是有我在身边,遇上什么事也有个人做伴。这一来连我娘家爹娘都说我也中了邪魔。”

刘秀芝起身给焦裕禄倒了杯水,也是为了平息一下激动的情绪,她的叙说伴随着哽咽:“直到我怀了俺儿子,他说啥也不让我跟去了。出事那天,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有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出了门,他又折回来说:‘秀芝,我和咱娘说一声。’我说:‘咱娘睡着哩。’他说:‘那我到咱娘那屋看一下。’给老人掖了掖被角,出来,大婵在门口趴在磨台上写作业,抱起女儿亲了亲,然后把我拉到屋里,把头贴到我肚子上说:‘我得和儿子说句话:傻小子,以后看你的了。’”

焦裕禄给刘秀芝倒了碗水,端给她。

“他走了,我怎么想怎么害怕。他这样的举动,以前从没有过。风一起他就走了,风一停他就来了。可这场风刮得邪性,从上午刮到天快黑了也还不停。我心里发瘆、发慌,就去找他了。一直找到了天黑,找不到福强,我的力气也耗尽了,被风刮倒在沙丘上爬不起来,沙子很快就把我埋住了。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豹子也来找我和福强。他看见沙包上有一小片红颜色,那是我埋住半截的纱巾。豹子扒开沙丘,把我救了。”

刘秀芝泣不成声:“我是半夜才醒过来的。豹子又带着全村几十个男人打着火把去找福强,找了一夜没找到。风停了三天,才在一个沙丘下把他扒了出来。”

刘秀芝从躺柜里拿出一个油布包,里面包着的是几个小学生用的作业本。她交给焦裕禄:“焦书记,福强这几年查风口沙道记下的东西全在这里了。”

焦裕禄小心地接了过来。

焦裕禄说:“秀芝同志,我想带除三害工作队的同志去福强的坟上看看。”

4

焦裕禄带领全体除三害调查队队员在王福强墓前肃立默哀,他们献上了用“三春柳”编的花环。

默哀毕,焦裕禄沉痛地说:“同志们,这里埋葬的是一位为治沙而死的英雄,是一个壮士。他一生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查清风口沙路,治理这为患多年的风沙。他一生没有喊出一句口号,却用行动证明了兰考人改变自己命运的决心。这座坟墓,应该立一块碑,成为我们教育干部的一个生动教材,三害不除,我们有何颜面对得起长眠在这里的英雄,有何颜面对得起兰考三十六万人民。”

离开时,张希孟拉了一下焦裕禄:“焦书记,你看,这个墓不是用沙土堆的,而是用胶泥封固的。”

焦裕禄眼睛顿时一亮:“对。是红胶泥。秀芝同志,这坟是怎么堆的?”

刘秀芝说:“开始也是用沙土堆的,可刚堆了不到半个月,一场大风就差点刮平了。咱们这里用沙土堆的坟头,有时一场风就给搬走了。我怕风把福强的坟搬走,就想了个办法,把沙底下的胶泥翻到上面来,培了一尺多厚,刮一场风我就来看一回,无论刮多大风,都没动过,不像那些沙丘,北风来了往南滚,南风来了往北移。”

焦裕禄问:“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刘秀芝说:“记得福强跟我说过,他在沙地上做的一些标记,有时一场风以后就找不到了。后来他把沙底的淤土翻上来培到标记牌上,就刮不走了。”

焦裕禄问:“咱兰考的沙丘底下是不是全是这样的胶泥?”

豹子说:“全是胶泥,不过有的深些,有的浅些。”

焦裕禄说:“这是个了不起的发现。从昨天晚上我还在琢磨,深翻既然可以压碱,如果把沙底下的淤泥翻上来,能不能压沙?这座坟给了咱们太大的启发了。”

张希孟问:“秀芝同志,封固这座坟,你用了几个工日?”

刘秀芝说:“没多少工日,一个早晨工夫吧。”

焦裕禄兴奋起来:“一个人一个早上能封固一座坟,我们全县一千人、一万人、十万人干上一年、两年、三年,凡是近处有淤土胶泥的沙丘,都用淤土、胶泥封住,栽上树,种上草,咱兰考该有多美。你们把秀芝同志用胶泥固沙的办法回去仔仔细细研究,向全县推广。”

这时,大婵哭着跑来找妈妈:“妈,小春跑丢了。”

焦裕禄、豹子等同刘秀芝一起赶回家里。家里乱成了一团,刘秀芝问婆婆:“妈,小春到哪儿去了?”

刘秀芝的婆婆指着秀芝鼻子问:“你问我,我还问你呢?孩子睡着,你干啥去了?”

刘秀芝说:“我有工作上的事。”

刘秀芝的婆婆嘴一撇:“谁知道你干的是啥?告诉你,我儿福强就留了这一条根,有个一差二错的,我这命也不要了。”

豹子劝着:“大娘,别急,咱们快去找孩子吧。”

刘秀芝的婆婆翻了豹子一眼:“豹子,以后俺家的事你少掺和。”

豹子说:“大娘,您这是说哪里话?我咋啦?”

焦裕禄说:“别说了,快想想孩子能去哪儿?现在最着急的是找孩子。孩子不见多长时间了?”

刘秀芝的婆婆说:“我醒了找他就不见了。以为跟他娘出去了,过了半天问大婵,才知是他妈自己出去的,绕院子找,找不到了。”

刘秀芝问:“村里找了吗?”

乡亲们说:“都找遍了,没有。”

“会跑哪去了呢?这是荒年,也没拐带孩子的人。”

有人说:“到坑里井里捞捞看。”

刘秀芝婆婆一听这话,坐在地下大哭起来:“老天呀!你要绝我王家的根呀!儿子死了,只这么一个孙子你也不给俺留啊!俺上辈子造了啥孽呀!”

豹子带了几个小伙子找孩子去了。

焦裕禄把老太太扶起来:“大妈您别急,想想看,小春还是个不到两周岁的孩子,能跑到哪儿去?我觉得,这孩子没出院子。”

大家说:“焦书记说的有理。”

大婵说:“小春怕狗,不大敢到外边去。”

焦裕禄说:“这是个重要线索,大家别都耽搁着,快在院里找。”大家分头在院里各个角落寻找。柴禾屋里没有。墙旮旯里没有。磨道里也没有……

刘秀芝突然想起了什么,冲向外屋。很快传出她尖利的哭叫声:“小春!小春!小春啊!”

她托着水淋淋的儿子从屋里走出来:“孩里掉水缸里啦!”

刘秀芝的婆婆昏死过去了。

5

焦裕禄三天后回到家里,心情沉重,坐在桌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徐俊雅问了几遍,他才讲了刘秀芝家发生的事:“因为秀芝工作忙,她婆婆眼神不好,又有个嗜睡的毛病,孩子从小时就经常放在一口没水的水缸里,怕他出来乱跑,所以孩子记忆里那只水缸就是他玩的地方。在出事的前两天那口水缸盛了水,孩子一个人爬上去玩,掉里边了。”

徐俊雅也伤心起来:“你说这一家就这么个男孩子,这一下不塌天了。”

焦裕禄说:“可不是。刘秀芝的婆婆一天到到晚哭醒了睡,睡醒了哭,天天拿着绳子要上吊。刘秀芝这个同志太坚强了,她心里那么难过,还硬下心劝婆婆,村上的工作该怎么干怎么干。人家都说我最会做思想工作,可对刘秀芝,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要不你去寨子一趟,陪她两天?”

徐俊雅点点头。

回到办公室,焦裕禄对李林说:“小李,你联系一下县委宣传部,王福强为治理沙丘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是个好典型,让他们组织采写一篇通讯,在《河南日报》刊登一下。另外,程县长也说了,给刘秀芝同志一辆架子车,算是对王福强治沙业绩的奖励。让公社给她领回去。”

李林说:“好吧。民政局来电话,说给王福强申报革命烈士的材料,已经报到省民政厅了。他们还说要给王福强立块碑,请示这碑上写什么字。”

焦裕禄说:“就写‘治沙英雄王福强同志之墓’。这样激励全县人民同风沙作斗争的意志。”

6

全县治理风沙现场会在王福强墓前召开了。

王福强墓前树起了一块“治沙英雄王福强同志之墓”的墓碑。

焦裕禄站在一个沙丘上讲话:“同志们,我们这位为治理风沙贡献出生命的英雄就长眠在这里。王福强同志的事迹材料,报上登了,也发给了大家。今天把大家叫到寨子来开这个治理风沙的现场会,并不是因为这里沙丘治理得好,而是这里蕴含着向风沙作斗争的不屈不挠的精神!而且这座坟墓本身边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固沙的范例。今天,让所有参加现场会的各公社书记、社长,县直各部门的负责同志都来参与一下,参与一个治理沙丘的工程,每个人发一把铁锨,我们自己来做个试验。我们的目标就是旁边这个大沙丘。”

每个人发了一张铁锨。焦裕禄带头,大家干起活来,把从地下挖出的胶泥,抬到沙丘上去。

一阵肝痛袭来,他不得不用锨把顶住肝部,李林刚叫了声:“焦书记,”就让他摆手止住了。

一会,整个沙丘被封住了。焦裕禄问张希孟:“老张,你看表没有?封这个沙丘我们用了多长时间?”

张希孟说:“两个小时四十七分钟!

焦裕禄兴奋起来:同志们,你们听见了没有?封固这么个一亩多大的沙丘,我们用了两个小时四十七分钟。这说明什么呢?第一人多力量大,第二治理沙丘并不是神话,第三沙丘没有什么可怕的。这么大个沙丘,我们两个小时四十七分钟就让它改变了模样,给它贴上了大膏药。”

他点了支烟,吸了两口,指着封好的沙丘说:“大家看一看,这个沙丘现在像个啥?”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有人说:“像块刚出锅的高粱面馍馍。”有人说:“像块从地里刨上来的大个儿红薯……”焦裕禄说:“照我说,这会这座大沙丘,就像天上飘下来的一团红霞。过去它是金黄色的,披上一层红胶泥,它就变成红色的了。这团红霞就是我们兰考大地辉煌明天的象征。”

大家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