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琻钰听闻此言,身躯瞬间僵住了,被酒精不断麻痹着的脑子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竟清醒了一半。她依旧保持着原来伸手去抢酒瓶的姿势,仿若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半晌过去,她那昏昏沉沉的脑子才迟缓地转过来弯,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话语中满是疑惑:“说什么呢你?”

顾宁没有立刻回话。只见她轻柔地将岑琻钰拉回沙发上坐好,接着又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酒瓶子放回到桌子上。

岑琻钰就这样异常乖巧地坐着,瞪大了眼睛,目光如炬,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那过于强烈的视线,使得顾宁渐渐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唉——”,她深深叹了口气,随后也坐回到了沙发上。

顾宁伸手搂住岑琻钰:“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就擅自调查了你的家人...”

岑琻钰摇了摇头,表示无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的人查了当年医院的档案,发现岑昌明早些年伤过根本,应该是无法生育的,因此我又查了陈淑玉,结果医院记录里,也确实没有陈淑玉生产的记录。”

“......会不会是别的医院的记录,你没查到?”岑琻钰不可置信。

“不会,我都查了。”顾宁摇了摇头,又继续道,“顺着这个,我开始查岑家的背景,以及突然多出来的孩子是怎么一回事,没想到还真查出了一些他们和钟恒智的渊源...”

岑琻钰的双手收紧。

“唉——”顾宁从包里拿出一沓子资料,放到茶几上,“你自己看吧。”

*

雨后的城市,被一层阴霾所笼罩,天空依旧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铅灰色的云层沉重地压在高楼大厦的顶端,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抑。

街道上,积水未退,倒映出的不再是清晰的景象,而是一片模糊而黯淡的光影。行人们匆匆走过,面色凝重,雨伞上的水珠不断滴落,与地上的积水融为一体。

车辆缓缓行驶,车轮溅起的水花,在这阴沉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冷。路边的树木在风雨的摧残后,枝叶低垂,无精打采,湿漉漉的叶片透出一种疲惫的墨绿色。

在寂静的医院走廊内,拿到亲子鉴定证书的楚幼珍,蜷缩在无人看得见的昏暗角落,她的神情扭曲,又是哭又是笑,那模样犹如陷入癫狂。

随后,她颤抖着双手将两份亲子鉴定证书仔细收起,小心翼翼地放到随身携带的包里,然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转身走回到钟恒智所在的病房。

“你骗了我......”

当她轻轻关上门后,楚幼珍彻底卸下了原本伪装的优雅与从容。她的双腿仿佛失去了力气,顺着房门缓缓滑坐到地上,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泣不成声。

“你骗得我好苦......”

再抬眼时,她的眼中已经被对钟恒智的滔天恨意所填满。

都是这个可恶的男人,害得她与温暖的家里人分离,像摆弄一个无知的木偶一般将她愚弄,把她耍得团团乱转!

她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让岑琻钰将钟恒智带走的。随着当年的真相被一点点深挖,楚幼珍对钟恒智的恨意也如滚雪球般越来越深。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依赖了一辈子的爱人,竟然从始至终对她满是阴险的算计和无情的利用;她曾经无比炫耀了两辈子的爱情,竟然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虚幻的泡影!

楚幼珍痴痴地看着躺在病**的男人,他就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好像沉沉睡去一样,一如往昔。

过去她最爱看他睡觉了,因为每当那时,她都会感到无比的充实和幸福。因为她一直坚信,他是为了自己,为了他们这个温馨的小家在不懈地努力。

但是如今,过去的这些美好与爱全部幻化成了虚幻的泡影。她绞尽脑汁也不明白,他对她到底有着多么深不见底的恨意,竟然能如此残忍地将她愚弄至此!

楚幼珍本来以为自己的演技已经无人能及,足以应对生活中的种种波折,但是现在看来相比于钟恒智,她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幼珍突然疯狂大笑起来,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向钟恒智的病床走去,贴近钟恒智的耳边:

“钟恒智,你告诉我,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我曾将整颗心都交付于你,为你付出一切,可你却把我的真心肆意践踏。我以为我们的爱是坚不可摧的,我以为你就是我这辈子的依靠。

我为了你,不惜与家人决裂,不顾他们的反对,只为能和你在一起。

我曾以为你在外面辛苦打拼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心疼你的劳累,照顾你的生活,可这一切竟然都是你的骗局。

可你却把我当成一个傻瓜,随意摆弄我的人生。你让我失去了家人的温暖,失去了原本可以依靠的港湾。

如今真相摆在眼前,我的心好痛,痛得无法呼吸。我曾经对你的信任和爱,现在都变成了对自己的嘲笑。我怎么会如此愚蠢,竟然没有看穿你的真面目。

我恨你,钟恒智,恨你欺骗了我的感情,恨你毁掉了我的人生!

你以为你愚弄我就会有什么好下场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你的报应!

不,不止,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好过吗?这么舒舒服服地躺在病**,太便宜你了!你这种人,你就应该下地狱!”

楚幼珍眼睛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钟恒智,见他眉头竟然皱了起来,她心情无比愉悦。

医生说了,钟恒智是有感知,能听到的,只是醒不过来,但是对待外界的事物仍会有反应。

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自己的话,他应该是都听进去了。

于是楚幼珍继续火上浇油:“当然,你以为你那个小三的孩子,我就会放过吗?怎么可能?她现在还把我当作她的亲妈呢!

你将她送到季家的时候,没有想过自己一朝竟会躺在病**吧?放心,她很快就会和你一样了!”

原本平稳运行的仪器,突然间发出了短促而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代表生命体征的线条,开始剧烈地上下跳动,如同暴风雨中的海浪,汹涌而失控。

钟恒智的脸庞瞬间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紧闭的双眼周围肌肉微微抽搐。那原本毫无知觉的手指,此刻也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仿佛在努力抓住什么。

监护仪的声音愈发急促,在医生和护士们匆忙赶来前,楚幼珍赶紧调整好了状态,她又变回了那种,需要紧紧依靠丈夫才能生存的菟丝子一样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