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圃劝张鲁放张飞入汉中,实际上何须他放。张飞根据此前方针,让严颜寻抄汉平关后路,又率大军于关前。

在庞德走出子午谷前后之时,严颜翻山越岭,也找到通往汉平关后的小路。

次日,张飞让严颜率两千名精锐军士绕后,约定于后日清晨时,前后夹攻汉平关。

后日清晨,张飞令冯习为前锋,自督各军为后,强攻汉平关。关内守军在杨昂的率领下,利用弓弩恃城而守。时严颜从小路至关北,率军配合主力强攻汉平关。

面对前后的夹击,杨昂缺乏防备,手足无措下,被张飞、严颜所破,走投无路下,率军归降张飞。

张飞进驻汉平关,简单休整后,让严颜督运粮草,自己率军翻越米仓山道,进入了汉中盆地,驻扎在旱山山脚。

旱山(今汉山),张飞军大营。

营帐内,张飞与左右商讨接下来的进军方向。

“我军已入汉中,今时当如何进军?直取南郑,亦或分兵去取沔阳。”张飞望着汉中舆图,问道。

杨昂手指南郑,说道:“将军,南郑之中有汉中二十余年之积蓄,粮草上百万石,钱财万亿。若能得之,我军即便难以击败马超,但借南郑粮辎,足以将马超逼退。”

杨昂,本为南郑豪强,张鲁坐镇汉中时,提拔巴地旧人,重用南郑士族。今杨昂投降刘备,便为带路党,替张飞出谋划策。

陆逊微微颔首,说道:“今当趁汉中不备,马超受困于褒口,南郑空虚之际,速取南郑,降服张鲁。”

就在张飞欲采纳陆逊的建议时,斥候急急忙忙从帐外而入,喊道:“将军,马超斩杀张卫,大破其军。张鲁畏惧之下,已率南郑兵马向东南而走。钱财、辎重皆存于南郑,并无受损。”

“什么?”

张飞吃了一惊,说道:“马超怎么也如此的快!”

望着舆图上的南郑,张飞来不及犹豫,急忙喊道:“来人,命吴兰即刻出发,赶赴南郑,不可让……”

“且慢!”

事态紧急,但庞统却喊住张飞的安排。

“军师为何?”张飞不理解地问道。

庞统脑子飞速转动,说道:“南郑在汉水以北,马超有骑卒之利。张鲁弃城而走,统料马超已命人速取南郑府库,且又命人率骑巡游汉水,见我军渡水则以骑击之。今与马超争南郑,我军无地势之优,反被汉水拖累。”

汉中盆地,地势特殊,汉水贯穿盆地。汉水以北,地势平坦,良田千顷;汉水以南,山岭纵横,仅有少部分的平原。故而汉中盆地,不论是南郑,还是沔阳、成固、阳平关等重要城池都在汉水以北。

张飞与马超欲争南郑,需跨越汉水。汉中的汉水虽不辽阔,但也要搭桥过水。张飞过了汉水,则是断自己的退路。一旦战事不利,汉水以北的军队怕会覆没。

张飞下意识握住剑柄,沉声说道:“南郑之争,关乎汉中得失,不可不取。今虽渡河作战,但亦要争之。”

庞统看向众人,反问道:“南郑府库虽是珍重,但却非汉中最为珍贵之物。今何故无视明珠,渡水赴险,与马超争南郑?”

“这?”

众人面露茫然,南郑府库藏有粮草上百万石,又有钱财万亿,这都不能说汉中是最为珍贵之物,那什么东西可比府库,且又胜过它?

见众人不得其意,庞统笑道:“汉中,妖孽之国。张鲁以五斗米教治之,二十余年,汉夷心悦服从。今张鲁向东南出走巴中,如能擒获张鲁。借以张鲁之名,聚汉中民夷,何愁不能胜马超。”

顿了顿,庞统说道:“马超帐下关西兵卒,粗鄙贪财,若得南郑钱财,安愿与我军死战?”

张飞眼睛一亮,兴奋说道:“若能取得有张鲁,借其师君身份,汉中民夷何愁不能为我所用。缺粮,可向民夷出借;缺兵,可向賨人募兵;缺耳目,民夷尽为我耳目。”

入汉中以来,张飞可是知道了张鲁蛊惑人心的本领。钱粮这种东西不缺,毕竟他有益州作为后勤保障基地。如果他能有张鲁的配合,击败马、韩二人,拿下汉中还不简单吗?

张飞脑子飞速转动,问道:“张鲁往东南走,逃向巴中。可有人知其道路规划,以及目的地?”

说完,张飞用那铜铃大的眼眸看向杨昂,气势骇人。

杨昂不敢直视张飞,低着眉目,说道:“南郑东南,山岭众多,然于山间有南乡(今西乡县)。河水环绕,田亩肥沃,百姓繁多。今张师君败走巴中,唯有走向南乡,通过南乡再入巴中。”

张飞摩拳擦掌,说道:“既是如此,你为向导,某率骑卒,走山路追上张鲁,将其擒获。”

“将军且慢!”

陆逊拦住张飞的行动,严肃说道:“敢问将军,如能擒获张鲁,将何以待之?”

张飞不假思索说道:“将以礼待之。”

“张鲁,刘益州之仇敌。不知是以主公之名纳降,亦或是以刘益州收降?”陆逊见张飞没明白,再问一遍。

张飞愣了愣,说道:“自是归降主公了,汉中被我所取,则是归我所有,包括张鲁亦是。”

陆逊犹豫几许,说道:“若张鲁归降主公,逊恐益州有变。”

庞统捋着胡须,问道:“伯言可是畏惧刘璋因此怀疑,怀疑主公有夺地之意,从而断我军后路?”

“正是!”陆逊点头说道。

张飞满不在乎,说道:“如能破敌,收降张鲁妖道,刘益州亦能理解。且主公及益州友人也会帮我等言语解释,何故为之忧虑?”

说着,张飞露出笑容,说道:“今时若不追击张鲁,恐将被其走脱。”

陆逊见张飞如此,只得放下忧虑,说道:“将军率骑卒追击张鲁,那我军大部当如何布置?”

张飞抓着胡须,问道:“伯言,可有见解?”

陆逊沉吟少许,手指向西,说道:“将军分兵去取张鲁,马超进据南郑。今为阻马超南渡汉水,逊以为我军可进至汉水南畔下寨,与马超隔水对峙。”

“且需分兵西进至沔阳南岸,看能否劝降阳平关;若阳平关归属马韩,亦可让军士撤至定军山上扎营,阻韩遂南渡汉水,以免与马超夹击我军。”

杨昂拱了拱手,说道:“阳平关守将杨任,我与其关系善可。今昂可书信一封,看能否献关归降我军。”

“善!”

“当劳烦伯起。”张飞心中大悦,笑道:“我与伯起走后,大军布置,可由伯言、士元商量。”

“诺!”众人拱手应道。

……

汉中南乡,非是县城,本是乡亭。历史上由于大量的百姓南逃汉中,深入山岭间居住,人口滋生。历史上,在刘备拿下南乡后,遂提南乡为县。

为何又改名为西乡县?

无它,张飞受拜的西乡侯,采食于南乡县。故南乡因之而更名为西乡县,至今不曾变过名字。

或许世间自有定数,张飞采食之所,当是他建功之所。

张鲁率家眷老弱,又携左右亲信数千人奔走南乡。太阳毒辣,老弱疲惫,张鲁随在南乡休息,乡里教徒出粮食献于张鲁。

坐在树荫下,张鲁躲避阳光,问道:“公苗,杜濩、朴胡可有联络上?”

阎圃用巾帕擦着脸上的汗水,说道:“已命人向巴中通报,料今时二人已率族人于路上接应。”

顿了顿,阎圃说道:“师君,据斥候来报,张飞已破汉平。”

张鲁喝了口水,叹气说道:“我曾言韩遂、马超、张飞三人皆非凡将,公则不听我言,自恃勇力,反被马超所败。今即便堵住褒口,张飞破汉平,我汉中亦不能守。”

天下纷乱数十年,哪里有太平富饶之所。荆楚得享太平十余年,最终也被战乱波及。益州、汉中有蜀道艰险,但又能太平多久呢?随着天下局势分明,汉中、益州迟早要被霍霍。

就在张鲁唉声叹气之时,忽然马蹄声从河畔响起。

“嘚!”

“嘚!”

“嘚!”

瞭望的士卒,大声呼喊说道:“敌骑来袭!”

“敌袭!”

惶恐的声音于林间响起,老弱妇孺的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父亲!”

听着左右儿女的呼喊声,张鲁脸色慌乱,握住阎圃的手,说道:“公苗,今当何如是好?可是关西骑卒否?”

阎圃深呼吸,苦笑说道:“师君,以今观之,唯有张飞、马超二部军士,若马超不贪南郑钱物,引兵追击至此。师君归降马超,亦是可行。若是张飞引兵追击,师君当好生思量。”

“师君,快走!”李休牵过战马,招呼张鲁。

“父亲!”

张鲁的长女见张鲁似乎有抛弃家眷的行为,大声哭喊了出来。

听着儿女的哭喊声,张鲁拽着缰绳,犹豫问道:“能带家眷否?”

李休前行扶张鲁上马,着急说道:“家眷多是老弱,难以速行,恐被敌寇所擒。”

张鲁见阎圃无动于衷,问道:“公苗欲走否?”

阎圃摇了摇头,伤感说道:“圃膝下五子皆在左右,难以割舍,师君欲走当速行。”

犹豫半响,又见儿女哭泣,张鲁心中不忍。

翻身下马,张鲁搂住自己的家眷,长叹说道:“我无恶意,今弃家眷,虽生如死,于心何忍哉!”

“子朗、公苗,你二人替我为使,向来将言归降之事。”张鲁怀抱幼子,愤怒说道:“马超若来,则言孤降曹公。若是张飞来,刘璋与我有杀母之仇,孤宁于吴楚作奴,不为益州上客。”

“诺!”二人悲伤应道。

张鲁与刘璋撕破脸皮,互相仇杀数十年,起因在于张鲁母亲被刘璋所杀。今时你让张鲁降于杀母之人,怎能忍受?

半响后,张鲁命士卒在外,老弱在内,于林间困守。阎圃、李休持旗帜为使,商谈归降之事。

“吁!”

张飞勒马停下,左右从骑已带阎、李二人而来。

张飞用那洪亮的嗓门,问道:“张公可是愿降?”

阎圃步行而来,见张飞坐在马上,瞄了眼旗帜上的姓名,心中有数。

待走近了,阎圃又见张飞鞭子指着自己,颇是无礼,佯装不满说道:“古来受降者,未曾如将军这般。将军若不尊贤礼士,可安汉中否?”

闻言,张飞脸色羞愧,翻身下马,拱手说道:“张飞见过先生,多谢告诫。”

阎圃不敢受礼,说道:“功曹阎圃,见过将军。”

“军司马李休拜见将军。”李休应和道。

张飞远远看了眼树林内的人影,问道:“阎功曹可是替张公言归降之事?”

阎圃躬腰行礼,说道:“玄德公奉诏讨贼,恩播海内,坐断吴楚。我主听闻玄德公仁德之名,今欲归降玄德公。不知将军敢纳否?”

“将军受刘璋之邀,然刘璋为我主杀母仇人。今我主于吴楚作奴,不为益州上客。望将军纳之!”李休说道。

张飞听到张鲁这般态度,没有担忧,反而是大喜过望。他本是为兄长开疆拓土,如果张鲁投降刘璋,那汉中归谁?

且张飞见张鲁如此推崇他的兄长,又安能不欢喜。

“哈哈!”

张飞赶忙扶起阎圃、李休二人,说道:“张公与刘益州之事,飞已有耳闻。若能不顾杀母之仇,又何谈恩敬主上,飞平生素敬仁孝之人。且我家兄长有言,若张公愿降,飞当以礼待之。”

顿了顿,张飞思虑良久,说道:“张公归降我家兄长,飞愿上疏主公,表张公为镇南将军。至于爵位之事,当不下县侯。”

张飞率军入蜀,刘备给了他一定的权限。但这种表封的权限,张飞不能说有,也不能说没有,甚是含糊。如今张飞远在汉中,只能斗胆许诺。

为以免让人觉得封赏少,张飞又补充说道:“我家兄长恩德礼下,宽厚待人。张公如能助我,重夺汉中,封赏当能更上一层。二君及张公左右封赏,飞当一一上报,不敢有失。”

“飞素闻二君之才,可为汉川翘楚,若二君不弃,可暂入飞帐下参谋。得破马超,亦有他功累计。”

阎圃心有欣喜,拱手说道:“张将军所言,我二人当报与师君。”

得闻张飞给出的条件,又见自己已被骑卒包围,容不得张鲁不降。

少顷,张鲁献郡印,归降于张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