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议事后的两日内,刘表对霍峻的任命下来了,以参军事,兼领校尉,督兵千人,益兵江夏。

所督何部?

督南郡别部司马霍笃及同郡别部司马高翔,各部兵五百,合计千人。

拿到委任状的霍峻也是叹了口气,大体上他能猜到这是出自蔡瑁的手笔。

别部司马在荆州基本是杂牌军,全是地方武装组成,故而自己兄长霍笃被表为别部司马。

让自己督自己霍氏家族的部曲,不难理解,为人让自己更好地统率将士。然而督高翔就是为恶心自己,高氏部曲捏在高翔手上,除非高翔愿意听自己,否则自己就是个外人。

当然有弊即有利,作为宗族部曲,高翔所部凝聚力高,战斗力一般不差。而且若自己记忆不差,后期蜀汉也有名为高翔的大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总体来看,自己想彻底掌握军权也并不容易,还需下番功夫。

“家主,王君前来拜会!”

“请!”

霍峻话音未落,王粲就大笑入院,说道:“不用请了,粲已入内了。”

说着,王粲脱履入内,毫不客气地坐在霍峻对面。

霍峻笑着摇了摇头,为王粲倒了盏茶,说道:“仲宣何故来此?”

王粲轻哼一声,从怀中抽出一封书信摔在霍峻眼前。

“这……”霍峻好奇地问道。

王粲微仰着头,得意说道:“粲已为仲邈打点好了,届时到了江夏,黄章陵、潘督邮(潘浚)将会多帮衬你。”

王粲口中的黄章陵,乃是黄祖的长子黄射。黄祖实领江夏太守,黄射遥领章陵太守,实际是黄祖帐下的中郎将,江夏二号人物。

与众人在演义中的记忆不同,黄祖并非单纯的武将,出身江夏安陆黄氏,而非襄阳黄氏。

安陆黄氏,祖为东汉名臣黄香,子黄琼、曾孙黄琬也官至太尉。刘表初入荆州时,便因黄祖知兵事拜为将军。

在孙坚入侵荆州之时,黄祖在樊城、邓县与孙坚作战不敌,撤入襄阳城内,后又出城作战,设计在岘山射杀孙坚。

而其子黄射粗通武事,甚喜经文,祢衡被刘表送到黄祖手上。黄射可是待其为上宾,常与他共读蔡邕所作碑文。当时黄射设宴,有人献上鹦鹉,黄射虽然喜欢写辞赋,然而却不擅长,而祢衡却揽笔而写,一气写成《鹦鹉赋》。

祢衡惹怒黄祖,被下令处斩,黄射因晚了一步,没救下祢衡,却是引以为憾。

霍峻看着书信,惊讶问道:“仲宣怎会认识黄章陵?”

“嘿嘿!”

王粲喝着茶,摊开着腿,笑道:“粲与黄章陵因伯喈公文集而熟,后其虽在江夏,然其嗜作辞赋,却又笔力不逮,故而常书信向粲请教辞赋,或是询问如何修改辞赋。”

“今粲书信一封,言仲邈师承季长,通《毛诗》《管子》等书,实乃俊才,让其好生照料,又有何难也!”

霍峻挑了挑眉,说道:“此番又要感谢仲宣了!”

“何需言谢。”

王粲放下茶盏,感叹说道:“仲邈虽然才智超群,但兵戈之事,刀剑无眼,此行当以小心为上。”

霍峻拍了拍榻侧的木盒,笑道:“峻身有铁甲一副,足以避刀枪之害。且峻为校尉,战场厮杀自有部曲为之。”

“如此也好!”

说着,王粲嘿嘿一笑,说道:“仲邈将远行襄阳,今夜粲在賨人酒舍为仲邈饯行。届时傅君、司马君、伊君等友人尽至,望仲邈按时赴宴。”

“好!”

霍峻沉吟少许,便答应下来。

他在襄阳这些日子里,没少得到这些友人的帮助。今当远行江夏,不知何时再回襄阳,离别前会晤亦是人之常情。

毕竟在他明日就要乘船赶至南郡,在竟陵汇合两部,然后顺着汉水而下,穿过云梦泽,抵达夏口。

傍晚间,霍峻乘坐着牛车来到賨人酒舍,时搁半年,当垆女没变,酒舍的陈设没变,甚至当初参加接风宴的那些人也是没变。

唯独自己变化了!

当霍峻来到雅间时,众人皆已列座。当他们见到霍峻入场,不由起身恭迎,与上次的表现截然不同。

待霍峻入座后,伊籍感慨说道:“昔仲邈入襄阳,时仲宣赞仲邈身怀吴起之才,籍不以为意,有言过其词之感。从今日观之,仲邈当有吴子之才,文武建世之能。”

霍峻仍是谦虚,笑道:“文有所得,武未建功。若峻能于江夏建功,届时诸君盛赞,亦不晚也!”

“哈哈!”

众人见霍峻丝毫没有骄矜之态,随即也都放开了,喝酒聊事。

微醺间,傅巽红着脸,问道:“仲邈既有大才,又熟知天下大势,今为何行无用功。当下袁本初病逝,二袁对立,曹公兵发河北,将统中原。后挥中原之师,南下江汉,荆州何以挡之?”

霍峻脸色红润,酒醉笑道:“兵者之事,谁能笃定。官渡之时,众人皆以为袁绍能胜曹操,却不料曹操大败袁绍。日后曹操统兵南下,败于我手中亦未可知也!”

“哈哈!”

傅巽大笑几声,说道:“仲邈又说笑语了。以曹公之能,举天下之士。南下江汉,谁敢相阻!”

说着,傅巽露出畅想之色,说道:“江汉归一,江左附土,巴蜀纳降,则天下可定也。届时巽也可北还关中,复我傅氏门楣。”

作为北地傅氏之后,傅巽可是期望着能回归北方,复兴家族,重振门楣。

霍峻见傅巽不信,不由哈哈大笑,搂着王粲的肩膀,说道:“仲宣信峻否?”

王粲还以为霍峻真醉了,也就谦让说道:“仲邈所言,粲当信也!”

众人见霍峻说着大话也不在意,而是开心的笑了起来,毕竟哪个人酒醉之时,没有说过吹牛的话。

随着众人酒醉,宴会也逐渐结束了。

霍峻登上牛车,一人独坐在车上,揉着脑袋。

这几个月以来,霍峻为谋划下江东之事,日夜苦思,精神紧绷,今日与他们宴饮也算是放松精神。

至于宴会上,霍峻夸下海口,言曹操未来会败于他手下之语,也是他在兴奋之余,借着醉酒为幌子,说出他的期望,让他心中畅快下。

车驾缓缓行驶到府上,霍峻慢悠悠地走下牛车。

初入厅堂,便见邓厨娘用火炉热着醒酒汤,霍峻坐在榻上,问道:“怎未入睡?”

邓厨娘取了碗,倒了醒酒汤,放在霍峻案前,说道:“此乃醒酒汤,家主且饮下。”

自从邓厨娘入了府,她不仅干了厨娘的活,院落也多是她收拾。自霍峻离开了枝江,少有受到被人照料的生活。霍熊、霍虎手脚太糙了,饭都煮不好。

霍峻端着碗,抿着醒酒汤,说道:“某受领军令,将益兵江夏。你与范儿留在襄阳即可,若是有人自称左将军部众上门,你等随他们走便是。”

“诺!”

邓厨娘抿了抿嘴,轻声应道。

霍峻喝完醒酒汤,人精神了些许,便回到了屋内准备入睡。

“嘎吱!”

忽然间,邓厨娘端着木盆入屋,在霍峻惊诧的目光下,低着头说道:“我为家主洗漱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