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将夏侯渊战死,径直引起了连锁反应,大批曹军将士非逃即降。曹军士卒漫山遍野地逃跑,这让汉山上的南军士卒难以俘虏。然难俘虏归难俘虏,但始终俘虏到不少曹军将士。

王平率賨人奋勇而战,身中三创,于战乱中带着手下俘虏了汉中太守赵昂。

王平简单包扎伤口,带着几名賨人押着满脸的尘土的赵昂而来。

霍峻身袭衷甲,伫立于缓坡上,宠辱不惊。

“霍督,平于乱战中擒获汉中太守赵昂。”王平拱手说道。

霍峻微微颔首,赞扬说道:“子均率賨卒搏斗,身中数创,力战不退,破军虏将,所立战功卓著。今日之功,某当上报于主公,为子均请功。”

王平低着头,感激说道:“都督之恩,平当谨记于心。”

拍了拍王平的肩膀,霍峻笑道:“既是受伤且退下休息,军中若有受伤军士,子均当多加照料。”

“诺!”

待王平走后,霍峻看向赵昂,问道:“敢问可是汉阳高才赵伟章否?”

赵昂侧着头不答。

霍峻从怀中取出巾帛与赵昂,说道:“君子之风不可失,衣冠不可不齐。”

霍峻这般言语让赵昂有所反应,习读经学之人,如何不知君子之风?

即便是一心求死之人,亦会想将自己收拾干净,保留几分体面。

赵昂取过巾帛,擦拭自己脸上的尘土,说道:“将军名震天下,终无一败,今亡于将军之手,亦是昂之所幸。仅恨夏侯渊不听人言,执意攻山,死于兵难之中。”

霍峻嘴角微扬,意味深长说道:“世间求死易,欲求活难也!”

赵昂停下手中的擦拭,先是默然不语,后开口问道:“将军远居江淮,怎知昂妻之事?”

俯视山林,霍峻说道:“先生之妻王氏,忍辱负重,为君抚养子嗣,盖世之烈女子。峻虽远居江淮,但亦闻名!”

赵昂在历史上的地位,估摸尚不如他的妻子王异有名。

赵昂年轻时出任羌道令,妻子留于汉阳郡西城。时西城叛乱,两个儿子被杀,王异恐被叛军侮辱,但见到年幼的女儿后,王异放弃自杀的念头,身披粪衣,少食嶙峋,终究幸免于难。

王异虽与赵昂重逢,但因自己受到侮辱,不能死节。选择饮毒自杀,最终也被赵昂救了回来。赵昂则是敬重王异,夫妻感情不变,又诞下幼子赵月。

赵昂念及身在西城的家人,长叹了口气。

霍峻转身看向赵昂,沉声说道:“刘公,胸怀大志,仁德待下。今于楚地立业,欲灭曹贼,重兴大汉。先生先人多受汉恩,亦食汉禄,今岂能为曹贼效力,助纣为虐乎?”

赵昂低头不语,不知在思考什么。

见状,霍峻思虑少许,说道:“曹操与先生素无厚恩,今先生不舍可是顾忌西城妻儿否?”

闻言,赵昂叹气以作反应,表示认可霍峻的说法。

赵昂的核心软肋自然是家眷,他没有受过曹操大的恩德,怎么可能会为曹操去死!

赵昂真正舍不得的是在西城的妻儿。他若归降刘备,他的妻儿必然不保。还不如舍身求义,留得好名声,让曹操善待他的妻儿。

霍峻按剑微笑,说道:“先生当可放心,从即日起,我军则言将军战没。待汉中之战后,峻命人入西城,必将先生妻儿老小,接至武汉,以解先生之忧。”

动了动嘴唇,赵昂感激说道:“多谢将军之恩!”

三国乱世切莫以名气衡量一个人的能力,以杜畿举例,其在三国演义中籍籍无名之辈。但真实的政治水平,或许不如葛公,但亦是属于三国顶流,仅是缺乏更大的舞台。

如杜畿在河东任太守十六年,政绩年年第一。可惜的是在他升任尚书仆射后,因替曹丕试船,最终淹死于水中。

赵昂与杨阜并重,为凉州参军,历史上凭借驱除马超的功绩,升任益州刺史。料其之能力,或许难比蒋济、鲁肃这般人物,但他胜在是汉阳人,熟悉陇右的地理。刘备以后想进取陇右,缺不了这种地方俊杰。

总不能指望蒋济、鲁肃这种江淮士人对陇右民风民俗非常了解。就像霍峻入蜀,不用他人,唯重张鲁、阎圃这两个本地人。入人巴地,又提拔熟知地理的王平。

能人也是人,他们无法做到足不出户,能够深论天下事!

待赵昂走后,黄忠拎着夏侯渊血淋淋的首级,走了上来,大笑说道:“忠多谢都督大恩,若无都督指挥破敌,忠岂能斩杀夏侯渊,建立大功!”

霍峻见到老熟人的首级,笑道:“老将军英勇不减当年,能斩夏侯渊,皆赖老将军之勇。今夏侯渊战死,汉中曹军群龙无首,此老将军之功也。”

“多谢都督厚恩!”

黄忠将首级交予侍从,感慨说道:“霍督用兵恍如韩白,神机莫测,忠合肥斩李典,汉中斩夏侯,皆都督指挥之力。”

容不得黄忠感慨不已,跟着会打仗的主将就是舒坦。前些年他还因刘磐的事,身陷政治风波,然就在这两三年间,立下大量战功。如果刘备开国,黄忠保底也有四镇将军。

顿了顿,黄忠说道:“霍督,夏侯渊率一万两千人而来,我军斩俘五六千人,超有半数之人溃逃于荒野。然所幸缴获辎重、兵粮不少,可解我军燃眉之急。”

霍峻带半个月的粮草奔袭汉南,今至汉山仅剩几天的粮草可食。之前让百姓所见的粮草,多是用沙土杂草填充,让他们告诉夏侯渊,以为他们不缺粮。

实际上如果汉南曹军能扛住霍峻这次连招,霍峻所部恐会因缺粮之故,不得不退到南乡。

霍峻寻了个石头坐下,说道:“敌卒败逃,曹军得知夏侯渊战死,全军上下当会群龙无首,军心必会动摇。如此之下,即便不能驱除曹军,但亦能全得汉南,解沔阳之围。”

想逼曹军出汉中,哪有那么简单。且不说曹操在长安,今汉中可还有曹洪、马超二人在汉北。如此之下,选出一个接替夏侯渊的将领怕是不难。撑个半月,将能等到曹操入汉中。

黄忠伫立于霍峻身前,说道:“都督,今夏侯渊大军已破,宜当趁势而行,夹击张郃,引甘将军入汉南。我军与甘将军合兵,又有成固五千兵马,退可保汉水,进可渡河击敌。”

说着,黄忠拱手说道:“忠请命率军南援,助陈将军破朱灵,再合军破张郃。”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老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今曹军溃败而走,朱灵怕是已是探得。老将军当率精锐步骑而行,与陈将军一同追击朱灵。若朱灵逃窜,当南下击张郃,打通米仓山道。”

“切记以打通米仓山道为主,不可与曹军恋战!”霍峻叮嘱说道。

“诺!”

黄忠领命欲走时,却被霍峻再次喊住。

霍峻指了指夏侯渊的首级,指点说道:“老将军,夏侯渊虽为仇敌,但却与翼德将军有姻亲之缘。老将军当遣人将夏侯渊尸首缝上,后以棺椁上卿礼葬之,然再告知翼德将军。”

黄忠恍然大悟,拱手说道:“多谢都督指点,忠差点误事尔!”

望着黄忠的背影,霍峻淡淡而笑。

这种人情世故上,黄忠差了点,需要人提醒。夏侯渊是否厚葬,张飞虽是不在意,但他的妻子夏侯氏在意。

今让黄忠先厚葬夏侯渊,再让人告诉张飞,实际上仅是卖个人情与张飞夫妇。举手之劳的小事,或许能换得张飞的好感。

“来人!”

“在!”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替某传信与孔明军师,言夏侯渊被斩,米仓道已疏通。今恐曹操南下汉中,为求大计,今请粮草北援汉中。”

“书信与主公,言汉中兵危已解,恐曹操兵援汉中,今请主公指示!”

“诺!”

笔吏记下内容,退下书写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