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七日,霍府大宴。

因要出征缘故,霍峻在府上设家宴,并邀兄长一家赴宴。除霍范远在河北外,霍弋、霍昶、霍洁、霍汶等已成家儿女悉数前来赴宴。在步练师组织下,霍峻那帮宠妾也列席参宴。

家宴人数高达三十余人,上有六旬老人,下有蹒跚幼儿。席间众人畅饮欢笑,笑容满面,宴中氛围热烈。

宴上,以霍弋为首的儿女们,向霍峻、霍笃一一敬酒,口中的敬酒词多是祝霍峻长命百岁,远征克胜的祝贺话语。霍峻来者不拒,与兄长接受儿女们的祝福。

望着宴上和谐、热闹的场景,霍峻笑容中洋溢着幸福,紧握住步练师的柔荑,心中充满了对妻子的感谢。能有个持家有方的妻子,属实乃人生几大幸福之一。

趁着宴上热闹间隙,霍峻低声说道:“我得有贤妻,人生已无憾事。”

步练师眼睛瞥了眼夏侯徽,笑眯眯说道:“妾看媛容不错,夫君何愁无贤妻?”

“不一样!”

霍峻眨了眨眼睛,说道:“世间贤女众多,但能合我胃口者,仅夫人一人。余者或艳或贤,但在为夫心中皆不如夫人。”

步练师心中泛起甜意,说道:“多吃些菜,省得醉酒!”

“谨遵夫人令!”

霍峻夹起虾肉送到妻子漆碗中,而后才为自己夹鱼肉。

“哎!”

忽然间,宴上响起夏侯徽的声音,以及孩子的哭喊声。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孙子霍启与小儿霍栎因为争夺玩具,两名幼儿挥舞互相推拉起来。霍栎抢到玩具,但却被夏侯徽送与霍弋的儿子霍启。而霍栎不满母亲将他玩具给别人,当场哭闹起来。

见状,小张又将霍启手中的玩具拿过来,准备重新还给哭泣的霍栎。

“不必如此!”

夏侯徽红着脸,推着小张的手,说道:“启儿少有到府上,栎儿当让。”

“姨娘客气了!”

初见与自己岁数还小的姨娘,小张有些不知所措,说道:“栋弟辈长,启儿为子侄,岂能与栋哥儿相争。”

说着,小张看向丈夫霍弋,希望霍弋能出面干预下。

霍弋硬着头皮,说道:“姨娘,栋弟年幼,我为兄长,理应照顾。”

话未说完,霍启因玩具被母亲拿走,也开始了哭闹。

“别哭!”

霍弋见儿子哭了起来,开口呵斥。

夏侯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抬头看向榻上丈夫霍峻。而霍峻见孙子和女子发生矛盾,竟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处理。

一时间,宴上小儿哭闹不停,双方父母都有些尴尬。

幸步练师准备充分,吩咐侍女抱走两名幼儿,笑道:“小儿爱哭闹,不必多加理会。不如让他们至庭院玩闹,片刻就能停歇。”

夏侯徽依依不舍看着孩子离去,但在步练师的吩咐下,却又不敢开口拒绝。

随着哭闹的孩子离场,让宴上的气氛重新热闹下来,儿女们互相交流,询问近况如何。

夏侯徽、小张因挂念自家儿子,呆了半会,遂离堂至庭院。

望着宴上热闹场景,霍笃谓霍峻,感触道:“子孙满堂,福贵至极,盖你我之幸事。”

霍峻笑了笑,说道:“马上建功,封爵立业,扬名于世,兄长应无憾事!”

“仲邈胜兄多筹,莫非还有憾事?”霍笃反问道。

霍峻轻抿口酒,笑道:“鲜卑未平,不敢言安。”

霍笃微叹了口气,说道:“昔两汉无不是值国力鼎盛之时,率兵远征大漠,驱平胡虏。今仲邈与诸公何须这般着急,非在天下太平之初,兴中国之师远征。”

闻言,霍峻愣了愣,苦笑说道:“今朝事,今日毕。昔前汉因白登之围,不得已息兵宁战。今如能早平鲜卑,不累后人,不亦乐乎?”

相比刘秀选择与胡和平,刘邦是不得已与匈奴和亲。

在白登之围初期,刘邦率领着汉军压着匈奴打,冒顿考虑到汉军战斗力,选择诱敌深入计策。

刘邦为速平匈奴,率轻兵行至平城,不料中冒顿之计,率部被围。即便如此,匈奴依旧啃不下汉军,不得已之下,冒顿才与刘邦议和。

游牧民族的战斗力与中原乱战中厮杀出来的武夫们比,根本说不上强。毕竟牧兵一体的胡骑,与厮杀出来的武夫在战斗力上,难以相提并论。

霍笃略有迟疑,担忧说道:“仲邈,胡骑长于鞍马,来去如风。我军习惯步战,今何以灭之?”

霍峻思虑少许,简要说道:“胡众虽来去如风,但王庭却有迹可循。如能得王庭位置,精骑袭之,平之易尔!”

游牧民族强在机动,强在可迁移性。且游牧民族以单于部落为主,如果单于兵马被破,纵胡人众多,也会因群龙无首,而无需畏惧。

汉军如果能抓住游牧民族的特性,主动适应战术打法,游牧民族断不是中原王朝的对手。

故卫、霍击匈奴,窦宪灭北匈奴,李靖灭南突厥,蓝玉扑鱼海大捷,无不是采用骑兵突袭战术,直取王庭,然后分兵剿灭余部。

见霍峻有主意,霍笃不再多说,仅是叮嘱道:“仲邈将兵之能远胜为兄,然大漠地理、气候不比中原,望弟谨慎用兵。”

“善!”兄弟谈话间,霍弋趋步至跟前,说道:“父亲,儿闻方士朱建平善相术,今父亲不日远征,儿特请建平至府,为父亲占卜凶吉。”

霍峻本不想玩占卜,但考虑到儿子的一片心意,笑道:“请其入府!”

“诺!”

少顷,穿着朴素的朱建平,在侍从的引领下,趋步入堂,主动向霍峻拜会行礼。

霍峻神情温和,让左右上席,问道:“孤问朱君善相面,可是如此?”

朱建平神情淡然,说道:“仆善断人之凶吉,不善料祸福。”

“我父不日远征,不知君能否为我父相凶吉。”霍弋问道。

“可为右将军先相。”霍峻说道。

朱建平仔细瞧了瞧霍峻面容,心中先是微惊,拱手说道:“相国能否容仆近看!”

“可!”

朱建平行至霍峻眼前,端详面相良久,又看了几眼霍笃,心中渐有了答案。

“容仆先为右将军解!”

朱建平斟酌言语,说道:“右将军当寿七十六,然二十三有大厄。今大厄已过,故寿七十六。如欲寿长,望将军少饮酒,远是非。”

顿了顿,朱建平看向霍峻,说道:“相国当寿八十,至四十时当有小厄,五十七可建不世之勋,然功勋之下,又有一小祸,望君原谨护之。””

“五十七?”

步练师顿有惊讶,说道:“相国今寿五十六,岂不明岁有小祸。”

朱建平犹豫半响,说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福祸二事难以尽述。然无论如何,相国出征建功,当有所得。”

“那祸事可有方法解之?”霍弋问道。

朱建平面露难色,摇头说道:“相国既能渡四十之厄,明岁小祸应能避之。”

“多谢朱君相面!”

霍峻神情自然,笑道:“今家宴不便久留朱君,可讨些喜气回府。”

“多谢相国!”

待朱建平走后,霍弋面露忧色,说道:“不知道朱建平口中‘小祸’为何事?”

霍峻笑谓众人,说道:“相术之语常模棱两可,率兵出征,深入敌境,小祸难免。”

继而,霍峻反而心情愉悦,说道:“如朱建平言语非假,今能大破鲜卑,实乃大喜之事。”

“嗯!”

霍笃点了点头,说道:“征战沙场常有冷箭兵戈,我率兵出征以来,身中数创。今仲邈远征,多披甲胄,少临战场,则能免小祸。”

步练师沉吟少许,说道:“夫君记着多带些亲卫。”

“善!”

在亲眷的关心下,家宴随之结束。

霍峻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一番,来到步练师的房间。

见到更换睡衣的步练师,霍峻凑了上去,捂住两块白花花的面团。

步练师习以为常,说道:“夫君即将远征,不去瞧瞧媛容?”

霍峻嗅着妻子身上的体香,说道:“我更舍不得夫人!”

“少来!”

步练师挣脱开霍峻作恶的双手,开玩笑道:“媛容年纪甚小,正值享受恩爱之龄。夫君若不好好宠幸,小心媛容暗中与外人私通。”

“夫人说笑了!”

见霍峻不信,步练师举出例子,说道:“廷尉潘浚因正妻善嫉,不敢久宠美妾。那美妾因耐不住寂寞,偷偷与外人私通,被潘廷尉活生生打死。”

“这~”

霍峻微张嘴巴,真没想到常以严肃公正形象见人的潘浚居然被妾室绿了。

见霍峻这般惊讶,步练师笑了笑,说道:“上半年,都亭侯成济迷恋一歌姬,日日前往捧场,不知道撒了多少钱,直到后面才发现,歌姬早已许了人家。”

言语间,步练师推着霍峻出门,说道:“今夜先去媛容院中,妾这里随时可来。”

霍峻心中多是感动,搂抱步练师良久,这才缓缓离开。

随着霍峻离开宅中,步练师神情顿时落寞,幽幽而叹。

没有一个女人愿意与其它女人分享丈夫的爱,今步练师之所以推霍峻出去,更是她看到夏侯徽的不易,为了整个家的和谐,必须有所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