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正当铺门口，程雪莲和毕老打了一个照面。
两人闲聊两句，三言两语，程雪莲就问出来毕老都问了些什么。
“都是同一个项目组的，毕老虽然年纪大，也不至于对他小师妹设防，是吧？”
程雪莲见顾渊面露些许紧张的神色，贴心解释。
“放心吧渊哥，至少，在我这里，不会有其他消息透露出去！毕老是学术狂魔，只针对于文物本身热情，其他事情，他也不会说出去的！”程雪岩接口。
“是吧，姐？”
“嗯。什么？你这什么表情？是姐也要宣誓些什么吗？”
程雪岩一个劲儿地对着程雪莲使眼色，偏偏程雪莲就要装出一副看不懂的样子，急得程雪岩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
程雪岩又怕顾渊担心其他人说漏嘴、以后不跟他做生意；又自小受堂姐的“压迫”，本能地不敢违抗堂姐。
他焦急地抬起手，又放下，放下，又抬起……
“行了，雪莲姐，别折腾程老板了。”
顾渊这话一出，程雪岩突然怔在原地。
程雪岩像是被人点了什么穴位一样，一动不动，只有双眼圆睁，诧异看着顾渊：
“渊，渊哥，您刚刚，喊堂姐什么？”
“雪莲姐？！”
程雪岩缩起脖子，准备迎接一场血雨腥风。
纯粹因为，程雪莲看似热情，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坚信“雪莲姐”只有至亲之人才能喊。
如果不够亲密的人喊她雪莲姐，她会当场发飙！
完了完了，今天都是什么事儿啊！
程雪岩等待着吼叫的到来。
没想到，程雪莲竟然弯起眼睛，笑盈盈应了句：“行。咱说正事。”
程雪岩的三观都碎了。
他从小和堂姐一起长大，在同一个学校上学，一起备考，一起考古……
堂姐什么脾气，他还能不清楚？
但是为什么，现在的堂姐，和换了个人似的？
程雪岩不禁赞叹地看了一眼顾渊，心中又给顾渊比了一个大拇指。
——渊哥，居然是隐藏不露的堂姐杀手！
程雪莲拿出来一个平板电脑，从上面点了两下，调出来几张截图：
“这是我之前做的试验性研究。”
所谓试验性研究，是一些之前学术界没有用过的方式，来研究她正在研究的课题。
“用的AI模拟复原的方式。”程雪莲道，“毕老受时代因素的影响，对于现在这些新鲜玩意儿，可能也只是了解了解，并不能玩得很溜。”
“嗯，之前上学的时候，和计算机有关的东西，毕老都让我做的。”程雪岩在一旁开口。
单纯用办公软件进行论文排版，对毕老而言都有些问题。他不会格式刷，不懂设置行距，甚至首行缩进，是敲的空格！
想到那段日子，程雪岩又有点儿头疼。
所以，他肯定不会用AI模拟。
“我导入了一些正史上已有记录的朝代、地理位置、官员设置等种种数据，模拟当时的世界环境，来推演可能的后续发展。
“试图以此为基础，来调查未被记录的小国存在的可能性以及可能的对应地理位置。”
提起自己的课题，程雪莲严肃起来。
“这些东西数据量很大，而且需要反复跑，我持续做这件事儿有两年了，也就跑了两三个朝代。
“ipad怎么可能跑这种东西？用专门的电脑跑的，pad里面只是一些结果的截图。
“这两个朝代里面，有几个推演出来的结果，和你提的很相似。”
程雪莲说着，调出来几张图片。
“你看这个的地理位置……雪山，沙漠，森林——当然，符合这个地理位置的，历史上还有很多国家。”
“然后你看这张图。
“AI推演里，这里应该是有一个极大的游牧民族国家，而这里，北边，可能会有一个强国……”
程雪莲一一将其指出。
这么一来，别说顾渊了，就算是考古学专业的程雪岩，都忍不住愣了。
这一切，和顾渊说得，别无二致！
“而这里，”程雪莲指向商道上的一个小国，“按照AI的推演，有一个依托商道发展起来的小国。”
顾渊眼皮一跳。
——月国！
他连忙看向程雪莲：“这个小国，按照AI的推演，发生了什么？”
“啊，这个啊……”程雪莲又翻了翻图片，“因为AI推演的错误率太高，不可能每一个因素都往后跑很长时间。”
“这个跑到的结果是……”
程雪莲皱了皱眉头：“因为两个大国交战，这个小国受到殃及，被困其中。”
“粮草不通，疫病横行。”
“活活被困到灭国！”
这个结论一出，顾渊心中“咯噔”一下。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盘旋：
活活困到灭国。
活活困到灭国！！
死守绝对不行。
难道，投奔某个大国，才是正确的选项？
那应该投奔哪个？
顾渊的思绪如同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覆盖的荒野，找不到一丝可以落脚或前行的痕迹。大脑里空旷得让人心慌。
恍惚之中，顾渊仿佛到了月国的都城，看见饥饿，看见疫病，看见城外打仗的两个大国西乙和北冥，看见谋士们等待他下决定的、期待的目光。
他的呼吸变得浅而均匀，每一次吐纳都似乎在提醒着他自身的存在，但这份存在感却异常模糊，如同隔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
耳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程雪岩和程雪莲在对话：
“这种研究方法，学术界不会承认吧？”程雪岩说，“毕竟是AI推演的，又没有史料的支撑。”
“纯粹AI推演，当然不会承认。”程雪莲笑，“所以，你姐才从这里找史料支撑啊。”
“就算真的找到史料支撑，以AI推演为基础，在学术界还是……”程雪岩吸了口气，“万一还是不认，该怎么办？”
“如果真的找到足以证明的史料、文物，那我就会知道，在历史长河中，某个雪山脚下、沙漠边缘、商道之中，真的有这么一个小国。
“我会知道那里的习俗，会知道发生在那里的故事。”
程雪莲双眸之中微光闪烁：“这，不正是我们这个专业的魅力？”
两人意识到顾渊有一阵子没出声，不禁同时向顾渊看来。
“渊哥？”
“渊弟弟？”
顾渊如梦初醒，看向程雪莲：
“那，如果是这个小国，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的话，应该怎么做？
“两个大国在自己的国门外打架，小国应该投奔某个大国吗？
“还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