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植花园并且管理好它。”

那么,这就应该是我们的工作。哎呀!我们却都干了些什么呢!我们怎么会**了花园而没有精心地管理它——拿它的鲜花喂养了我们的战马,把树木劈开制成了长矛的木柄!

“在东方是一把燃烧着火焰的剑。”

它的火焰不可以熄灭吗?那些通往伊甸园的大门真的再也不能通过了吗?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我们不再渴望进去了?如果我们选择去想象,那个我们可能再也无法找回的伊甸园,我们能够想象到什么呢?它是一处鲜花遍地的地方,我们说。那么:不论我们把它们放在如何恶劣的地方,鲜花总是会奋力地生长;我们对待它越公平,鲜花和我们的关系就越密切。实际上,也许曾经有过一次鲜花的堕落,正如人类的堕落;但是,毋容置疑,像我们这样的生物,现在想象不出比玫瑰和百合更可爱的东西了。它们一排排地为我们生长着,叶子互相交叠覆盖,如果我们喜欢看到这种情景,整个大地都将开满白色和红色的玫瑰和百合花。天堂则到处是令人愉快的荫凉和果实累累的街道。那么:是什么阻止了我们把世界,按照我们的意愿,覆盖上令人愉快的荫凉、纯洁的鲜花和精美的水果?是谁禁止它的山谷里种满了玉米,一直到这些山谷里充满了欢歌笑语?是谁阻止它那浓郁的森林,鬼影幢幢而且荒凉不可居住的森林,变成无边无际的果园;用盛开着脆弱小花的白雪为群山围上花环,远离了四月的柔和昏暗的地平线;一簇簇鲜艳夺目的果实映红了整个秋天的大地?但是天堂是一个和平的地方,我们说,所有的动物都是我们温顺的奴仆。那么:假如我们都是致力于和平的人,这世界将是一个和平之所;假如我们友善地对待这些动物,我们将会享受到它们的温顺的服务。但是,只要我们以杀死鸟兽作为娱乐,只要我们选择与我们的同类竞争,而不是去战胜我们的过失,使草地成为战场而不是牧场——老实地说,那燃烧着火焰的剑将仍然会四面转动,伊甸园的大门依然会紧紧地关闭,一直到我们收敛了我们自己**的更为强烈的火焰,敞开了关闭得更严紧的我们自己的心扉。

最初,上帝指派人类去管理呵护这些鲜花和树木;作为回报,它们为人类服务。通过思考,我越来越强烈地注意和感受到这一点,而且只要人类还允许它们的影响存在、或者人类还继续履行对它们的职责,它们仍然会给人类提供服务。实际情况是,这种植物身上无穷的神奇性,被看作地球成为人类的伙伴——他的朋友和他的导师的手段!从我们已经在地球的岩石中发现的迹象来看,我们只能看到它为了人类的生存所做的准备;——使他能够安全地生活在地球上、与地球和谐相处的特征,——在所有这一切中,地球一直是没有生命和没有活力的;但是对于它而言,植物是一个不够完美的灵魂,上帝把植物赐给了地球,让它来和人类的灵魂会合。地球的深处必定保持着死寂和寒冷,只可能有缓慢的结晶变化;而在地球的表面,人类注视它,和它打交道。通过这些奇特的中间生物(植物),地球眷顾着人类:它呼吸,但是没有声音;活动,但是无法离开指定的地点;它的生命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一直到无痛苦的死亡;它的美丽青春磨灭,没有**的爆发;它因为年老体弱而衰竭,没有流露出丝毫的遗憾。

中间生物完全臣服于我们,我们可以任意处置它们,在对它们的统治中,在对待这些无痛苦的生物上,我们负有较少的责任,拥有较大的权利。在地球和人类的这一联接纽带中,聚集着我们从外部世界所需要的绝大部分快乐,写下了绝大部分我们需要的经验教训,各种各样的宝贵的恩惠和教诲都结合在了一起;按照人类的需要、欲望和秩序而对地球进行的全面改造真是妙不可言;还有上帝每天为人类所做的准备工作,以及美好的生活方式。首先,为他做一张柔软的地毯;接着,在地毯上绣制一个多彩的梦幻世界;然后,再广布树叶,提供荫凉,让他避开太阳的酷热,同时也遮蔽落下的雨水,使它不至于迅速地蒸发又回到云中,而是存留下来滋养青苔中的泉水。坚实的树木生长出这些树叶:易于砍伐,然而坚硬而且轻便,供他建造房子、或用作器具(长矛的木柄、或者耕犁的把手,视它的质量而定);如果比较坚硬,本来就没有使用价值;如果不够坚韧,也没有使用价值;如果弹性不好,还是没有使用价值;冬天来临,树叶不再遮挡太阳,阳光温暖大地;强壮的大树枝留在树上,可以削弱冬天里寒风的力量。用来传宗接代的种子,数量多得远大于需要,生得漂亮而且美味可口,它们变化出无穷多样的魅力来吸引人类的喜爱,或者成为为他服务的物品:冰爽的果汁、鲜美的调味品、或者是芳香油、或者是熏香、软化油、防腐树脂、止血的、退烧的、或是催眠的小物品:所有这些都以无穷无尽的形状呈现出来。脆弱或坚强,柔软和强劲,在所有的程度和方面上;没有任何偏差的正直,就像庙宇里的柱子、或者是像地面上软弱无力的、胡乱攀绕的藤蔓的卷须;坚硬的树干树枝千百年来对风暴强有力的抵抗,或者是伴随着夏天小溪流的微弱脉搏,来来回回地舞动。树根分裂了岩石的力量、或者凝固了沙子的瞬态;树冠沐浴在沙漠的阳光下、或者是躲藏在滴水的泉水下和没有光线的洞穴中;被抛向远方在田野里纠缠混乱的树叶,随着波浪远去——带着杂色的、持久的薄膜,覆盖了荒无人迹的大山山顶,或者在小屋的门旁来增加人类的每一个最温柔的**和最纯朴的快乐。

就这样,在所有方面都为我们做好了准备,天生丽质,适于食用、建筑材料、手用的器具,这一种类的植物,应该得到我们无尽的友爱和赞美,与它们应得的很相称,成为了对于我们的心理状态和生活方式是否正确的一个几乎近于完美的考验;这样,在谁足够热爱树木的问题上,谁都会错得一塌糊涂;然而如果树木妨碍了一个人的生活,就说谁都不热爱树木,这个人确定无疑是大错特错了。很清楚地,没有它们,人类可能也过得去,因为水手的全部需要就是大海和天空的相伴;许多高尚人士一直接受的教育是最好在黑暗的石墙之间学习。尽管如此,如果人类生命被安排在树木中间,对树木所怀有的热爱是对人类生命的纯洁的一个毫无疑问的考验。一个令人痛苦的证据就是世人对“乡野(country)”这个词的错误理解和应用。它的基本含义是“一个有田地和树木的地方”,迄今已经成了责骂它的居住者的来源,“农村人,土包子,乡巴佬,乡下人,村民,”等单词仍然意味着一个粗野的、没有受过教育的人,与它们意思相对的单词是“城里人”和“市民。”我们有点太过于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单词的这种用法,或者说它所象征的恶意;好像是说,农村的人就应该粗野,而城市的人就应该文雅,这一切都是十分必要和自然而然的。而我相信,每种生活方式的结果,在世界发展的某些阶段中,可能是恰恰相反的;因为事实的一个新方面,单词的另一种用法或许会被强加到我们的头上,于是我们可能会发现自己说:“某某人非常得文雅和亲切——他真是一个乡下人;某某人非常得粗鲁和没有教养——他真是一个城里人。”

不管怎样,到目前为止,通过我们在世界上实行的不良做法,城市已经大致上赢得了它们的好名声的大部分:主要地和非常突出地是通过我们彼此之间争斗的坏习惯。在中世纪,田地都面临被毁灭的危险,每一条乡间小路都能更轻易地成为抢劫者的通道,有着强烈的和平意识的人们不可避免地聚集在城市里,用墙把他们自己围起来,尽可能少地建造穿过乡村的道路:那些播种和收获庄稼的人们只不过是欧洲的贵族们的仆人或奴隶。贵族们对一切农业活动的藐视,僧侣们对一切明显事实的不屑一顾,使得欧洲的受教育人士存有这样一种心态,自然现象在这种心态面前无能为力;躯体和才智都在战争行为以及对无意义话语的沉思中盲目地丧失了。在修道院和格斗场内,人类学会了灵巧地应用剑和推论法,他们错误地认为那就是教育;把上帝创造的世界的广阔空间主要看作是一处训练马匹、或者是生长食物的地方。

这种对地球美丽完整性的忽略,有一个极好的典型例子。在保罗·乌且罗的“圣爱智德战役”[3]的画面上,因为人类的**宣泄,军队在一条野蔷薇树篱边的乡村道路上遭遇;纤弱的红花被抛撒到头盔的上方,并在下方的长矛中间发出刺眼的光芒。因为,同样地,整个大自然只在抛撒的头盔羽毛之间闪耀;有时候我禁不住想到,在它们的这种不尽完美的生活中,在温暖的春天里,当它们徒劳地为人类舒展开清白的树叶时,地球上的树木也许能够感受到某种悲伤;沿着英格兰的全部溪谷,山毛榉树投下的斑驳树荫里只有亡命徒拉弓射箭、或者国王无忧无虑地打猎;在甜美的法国河畔,长排的白杨树在黎明时分摇摆起伏,透过它们交错的枝杈,只显露出地平线上正在燃烧着的城市的火光;在亚平宁山脉的美丽山隘中,扭成一团的橄榄树中隐藏着叛逆的伏兵;在它们的山谷草地上,一天天地,拂晓时分白灿灿的百合花在日落时沐浴在一片火红之中。

§7.在本书里,关于乡村生活对人类的可能影响方面,我的确曾经试图展现存在着什么样的证据。在我看来,很有可能有一个读者,会在某些地方意识到这将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不论是政治的还是社会的,比我们现在争论的大多数问题都更严重,并且认真地渴望和我一起把它追究到底。

这一天一定会到来,人类会注意到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而且我相信,在那一时期也会出现,能够调查研究这一问题的人。目前看起来,世界的运动不大可能会被植物规律所左右;或者被其它有关树木的考虑因素所影响,木材的可能价格除外。因此,我将把自己局限在我简单的樵夫的工作上,尝试着把这本书斧凿成它的最终轮廓,带着我开始写这本书时的有限的和卑微的目标,即,去为那些无所事事的和爱好和平的人们作个见证。他们迄今一直关心着叶子和云彩,我的任务就是证明他们的所见情景的正确程度和他们的报告的忠实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