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孟十月再醒过来,已经是次日清晨。

“小姐醒了?”地上跪着的两个丫鬟显然已经等候多时,“奴婢伺候您梳洗。”

孟十月揉了揉额头,昨晚她是晕过去的,还是睡过去的?

她刚想张口说话,丫鬟就道:“小姐,少爷说您嗓子不舒服不宜开口说话,所以什么事情都没有告诉奴婢们。”

孟十月只好闭嘴,朝着两人点了点头。

洗漱后,孟十月喝下严大夫准备的汤药,就被带到了饭堂。

一个雍容华贵,面相和蔼的老太太坐在主位,严大夫坐在其左手边。

严文岐坐在严济旁边,见孟十月来了,他立刻起身作揖,“恩公。”

老太太闻声抬眼看见孟十月,也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相迎,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孟十月,饱含热泪,晃晃悠悠地就要给孟十月跪下,“这便是老朽的救命恩人,老朽拜谢。”

孟十月被吓一跳,赶紧冲上前扶住老太太,道:“一切都是严大夫医术高明,十月愧不敢当。”

连孟十月自己都没想到,一夜的时间,经严大夫父子之手,她的嗓子竟然奇迹般地好了七七八。

老太太却没有因此放弃,再次向下跪:“恩公对老朽有救命之恩,受得。”

孟十月惊了,也不敢太用力,生怕伤着老人家。

而严大夫就站在老太太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严文岐面色如常,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觉得面前发生的事情十分正常。

“使不得使不得,十月与令孙文岐年岁相仿,就算十月当初对老夫人有一点点帮助,也不该受此大礼,老夫人折煞十月了。”孟十月赶紧道。

老太太听到这话后才没有继续在坚持,反而打量起孟十月,瞧着灵动可爱,十分喜欢,“恩公看着面生,不是汴京人?”

“老夫人唤我十月便是,算是汴京人,只是自幼生活在井州,去年才刚刚回来。”孟十月扶着老太太坐回主位上。

被老太太拉着坐在其右边的位置,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有些吃惊:“井州啊,那可是很远的地方,小小年纪去过远的地方,就比汴京城中那些贵女们多些见识。”

平日里,都是被人骂土蛮子,忽然被老太太这么一说,她闹了个大红脸。

“那倒也不是……”孟十月难得的不好意思了。

老太太看着更加喜欢了,和蔼道:“这几日,老妪也在汴京城听说过恩公的传闻。”

“说什么恩公您行为粗蛮、性格孤傲、喜欢装神弄鬼,还大闹赌坊砍掉人家一双手,哈哈,如今一看,这传闻就是不可信。”

孟十月尴尬地勾了勾嘴角,“传闻,也不是不可信。”

老太太微微一僵,立刻改口,“那说明恩公,率真!恩公说会算命卜卦,那就一定有真本领,砍掉人双手,说明该砍!”

孟十月硬着头皮尴尬笑了笑,道:“老夫人唤我十月便是。”

【行啊,这老太太能交朋友!】

严文岐手中的筷子一抖,忘年交,与祖母?

“好,好,恩公先用早膳。”老太太赶紧招呼她吃饭。

或许是严家家风严厉,吃饭后就只剩下动筷子的声音,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孟十月也松了口气。

【看来救下严家老太太是正确的选择,她人还不错嘛。】

【比起我见过的老太太里,这算是最好的老太太了。】

严文岐疑惑地抬眸看了一眼孟十月。

吃完饭后老太太就拉着孟十月到一旁聊天,几乎把她家里所有人都问了一遍,她对父亲有些印象,但对孟家没有一点印象。

问完后,就把自己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说着说着孟十月觉得有些不对了。

这怎么感觉有点像相亲呢?

“恩公啊,那传闻中你是宣王那个临时换的未婚妻,曾为获得宣王欢心,还做过比较出格的事儿,也是真的吗……”老太太小心翼翼问道。

“是真的。”孟十月如实回答。

老太太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和蔼地笑了,“那改日恩公与宣王大婚,老妪一定送上大礼。”

孟十月松了口气,笑道:“老夫人的好意十月心领了,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

老太太又拉着孟十月说了很多话,直到严文岐来说,春纤醒了,才放她离开。

孟十月被老太太的热情吓得几乎是拔腿就走。

她这人,最怕热情。

老太太待孙子将人领人走后,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可惜了……”

严大夫给母亲倒了杯茶,道:“母亲为何可惜?”

老太太瞥了严济一眼,一改刚刚和蔼可亲的模样,眉心一皱,“你说我为何可惜?你看看你,你儿子都十七了,你的同窗早就抱上孙子了,你儿子却还孤家寡人!”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父子怎么如此相像,难不成也要等到二十好几再成婚生子?是不是要气死我!”老太太手中的拐杖狠狠地向下跺了跺。

严济赶紧道:“母亲切勿动怒。”

老太太叹了口气,看向孟十月离开的方向,“此女虽说不算品行端正,也不算汴京才情出众之辈,也位列不了汴京四大美人之席。”

“但,我看着就是舒心,总觉得她洒脱随性一些,与那些惺惺作态的贵女截然不同。刚刚我瞧见文岐吃饭时偷偷看她,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可惜,恩公一心只有宣王……”

严济无奈道:“母亲,此事还是让文岐自己做主吧。”

老太太瞥了一眼自家儿子。

文岐明明长得不错,就是与这父亲太像,一心只有医术,枯燥。

曾也有高门贵女对他情根深种,只是被她这个大孙子无视到无功而返。

经过那次心悸,她是真的怕了。

她怕撒手人寰之时,还未看到大孙子成家,但她也不会因为此事让大孙子娶一个不喜欢的人,她挥了挥手,“行了行了,退下吧。”

“是……”严济恭敬道。

老太太拄着拐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一旁的丫鬟赶紧上前搀扶,她走出两步又是一顿,道:“最近没有老蹄子的消息,我都快死了,都没见她让人来探望,不会真死了吧。”

严济吓一跳,赶紧作揖道:“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未曾派人来探望母亲,怕是宫中事务繁忙,有要事缠身。”

说完,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压低声音道:“虽然在府上,母亲还是慎言的好。”

这天底下,估计也就只有他母亲敢这么称呼当今太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