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心情有些消沉,我在车上足足坐了一个小时,这才到租车公司把车还了,然后回到了位于顺义区中心边上的那个临时住处。

赵峰这件事情看来是过去了,只落得空欢喜一场。

网上查到的那些资料,现在看来都不作准,什么普通人长得最多到九成相似,百分之百相似是不可能的。鉴定中心的那份档案里,全都是没有任何关系但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七十亿人里有几十对,只是概率小一些而已,但还是存在的。

其实,我就是碰到了一个小概率事件而已,这件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剩下的一件事情,就是那个在高速上跟踪我的人到底是谁,我必须要搞明白。

这件事情弄不清楚,我就得一直东躲西藏,连家都回不了。

仔细回忆了好几天,确定我没有任何仇人,按理说不会到被人跟踪的程度。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时候我被迫害妄想症发作了,那辆黑色大切上的人其实并没有跟踪我,只是碰巧都在同一个服务区下了高速而已。

我用我的理智把事情仔细回忆了好几遍,感觉这种可能性很大。

于是,第二个星期,我悄悄回了家。果然,很多天过去,一切平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不过我这个人的被迫害妄想倾向还是很严重的,即便一切如常,我还是每天提心吊胆,这么下去肯定不行。

我索性找中介把房子退了,赔了一些违约金,然后让我女朋友以她的名义在她住的小区附近,也就是望京找了一套房子。

搬到新家,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个月,一切正常,生活回到了正轨。

所谓否极泰来,运气这个东西,有时候就是一阵坏一阵好的。麻烦的事情全部解决完,搬到新家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开始顺风顺水起来。

可能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我前段时间又是唐山又是内蒙古地折腾,一直没有见女朋友,所谓小别胜新婚,我回来之后和她再次见面,女朋友变得非常温柔,很长一段时间没再给我找过什么事,完全成了贤妻良母。

我的工作也很顺利,和女老板的项目进展很快,第二个月,我们签订了版权合同,我的小说年底就将拍成影视作品。新小说也写得很快,还没写完,出版合同就已经签好了,首印十万册,出版社对这本小说很看好。

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了半年多,我再也没有和赵峰见过面,也不再有他的任何消息。对我来说,这件事情算是彻底过去了。半年前,我还梦想着能继承个几十亿元的家产,实现我的导演梦,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哪有这种平白无故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第一场秋雨之后,我去南方参加了一次新书发布会。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下旬。那个周末,我带女朋友去承德转了一圈,逛了逛避暑山庄,又吃了承德最有名的老三羊汤。周日晚上回到家,女朋友给我做了顿丰盛的晚饭,吃完饭后,又帮我把家里收拾干净,这才离开。

没有女人,生活的确自由,但是有女人也会有有女人的好处。看着被女朋友收拾得十分干净的家,我有一种幸福感。

女朋友干活很细心,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每一件东西都按类别收拾好,脏衣服扔进了洗衣机,该干洗的衣服送去了洗衣店,桌子上留下了一堆从我每件衣服的口袋里翻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她不知道该怎么分类的东西,摆满了一茶几,说是留给我自己整理。女朋友走后,我开始一件件收拾,该扔的扔,该留的留。

整理了一阵,我从茶几上翻出来一张名片,居然是赵峰的名片。

我想起来,上次和赵峰分手的时候,他给了我这张名片,我当时随手塞进了口袋里,刚刚被女朋友翻了出来。

赵峰的名片很简单,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

我笑了笑,把名片扔在一旁。又收拾了一会儿,翻到了我和赵峰的那两份DNA 鉴定报告,应该是和赵峰的名片一起塞进口袋的,一直没有扔。

我打开报告看了看,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不由得笑了。我把两份报告团成一团,和赵峰的名片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收拾完毕,我下楼把垃圾扔进了垃圾站,回来洗了个澡,上床睡觉。

但不知为什么,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躺在**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多钟,还是无法入睡,我索性起来到客厅抽烟。

我隐隐约约感觉想起了什么事情,但是坐在那儿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是什么。

我感觉那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会是什么事情呢?

我开始一点点回忆,从我开完新书发布会回到北京,带女朋友去承德旅游,回来以后,她帮我做饭、收拾屋子、洗衣服,然后就是她走了以后,我开始整理茶几上的东西,看到了赵峰的名片,还有那两张半年多前塞进口袋里的DNA 检测报告……

会是赵峰的那张名片吗,还是那两份检测报告?

应该不会,名片和报告会有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我的脑子里猛地一闪。

我想起来了,没错,是那两份报告。让我今天晚上睡不着觉的,就是我和赵峰的那两份DNA 亲子鉴定检测报告!

我一下子跳起身来,外衣也没有穿就飞奔下了楼。

天已经蒙蒙亮了,一辆垃圾车停在垃圾站旁边,正在清垃圾桶。

我飞跑着冲过去,喊道:“等一下等一下,先别收,先别收。”

垃圾车停了下来,司机打开车门问道:“什么事啊,小伙子?”

我说道:“师傅,给您添麻烦了,东西扔错了,我得找找。”

我绕到垃圾车后面,印象中,我是把那袋垃圾扔进了垃圾站最左边的垃圾桶,上前翻了翻,垃圾桶已经被倒空了。我看了看面前的垃圾车,也顾不得脏了,爬上车一通翻找,运气还不坏,只翻了十来分钟,就找到了那个垃圾袋。

要说能这么容易找到,还得感谢我女朋友,我家的垃圾袋全是她特意从淘宝上买来的那种一毛多一个的正经带提手的塑料购物袋,上面还印着个黄色的卡通大笑脸,要不然,这一大车垃圾翻起来,不知道要翻到什么时候。

我臭气熏天地从垃圾车上下来,拎着那袋垃圾上了楼。

进了家门,我立即把一大袋子垃圾全都倒在了地上,很快就找到了赵峰的名片和那两份检测报告。名片和报告上已经沾满了菜汤,恶心得不能再恶心了,我找了条干净抹布将两份报告擦干净,放到桌上,仔细看了起来。

几分钟后,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能是遗传了我妈的基因。据我舅舅讲,我妈生前是做会计的,每天都和数字打交道。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对数字极为敏感。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其他课程都学得很差,唯独数学次次考试都是满分。到现在为止,任何数字,别管有多长,包括一大堆电话号码,我只要看上几遍,基本就能全记下来。

我手上的第一份报告,是我和赵峰在东四十条的亲子鉴定中心做的,上面,我和赵峰的DNA 匹配度数字,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五五九五三五二一,小数点后精确到第八位。

我手上的第二份报告,是我们俩在门头沟做的,上面,我和赵峰的DNA 匹配度数字,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五五九五七五九五,同样是小数点后精确到第八位。

第一份的数字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五五九五三五二一。

第二份的数字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五五九五七五九五。

两份报告中,小数点后的第五位到第八位,数字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