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不大会儿工夫,院内传来一声“谁呀”。院门打开,只见呼吉雅大娘站在门后。见到我们三人,大娘明显愣了一下,但她马上认出了我,说道:“是你?”

我说道:“大娘,您还记得我吗?我有点重要的事情,想再和您聊聊。”

大娘很热情:“记得记得,来来,孩子们,快进来,进屋说。”

大娘把我们让进正房,几人在沙发上坐下。我说道:“大娘,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您,我确实是有几件重要的事情,想问问您,问完就走。”

大娘很爽朗,说道:“你是我接生出来的孩子,就跟我的孩子一样,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我说道:“还是上次的事情。大娘,我上次来的时候,问过您,我出生的时候是不是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您还记得吗?”

大娘说道:“当然记得,你上回来,不就是为了问我这件事吗?”

我说道:“这件事情,我想让您再帮我好好回忆一下。”

大娘听到我这句话,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孩子,你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一直问这个问题?”

我说道:“我们是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想请您再帮忙仔细回忆一下。”

大娘点了点头,说道:“其实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好回忆的,我记性一直特别好,你出生的事情,我记得清楚极了,绝对就你一个,我不可能记错的。”

我和沈若冰、陈雅楠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沈若冰问道:“既然您记得很清楚,那您还记得他出生的时候身上有什么标志吗,比如说胎记什么的?”

“当然记得。他手上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在虎口的地方,好像是……”大娘回忆了一下,说道,“是在右手,对,右手虎口的地方。”

我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右手虎口的位置,确实有个胎记,一个淡红色的月牙形胎记。如此说来,大娘肯定是没有记错。

大娘看着我手上的胎记,突然皱了皱眉,说道:“说起你手上胎记这事,有一件事很巧。你生下来没几天,我给隔壁村另一个孕妇接生,她生下来的那个孩子手上也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跟你一样,只不过是在左手,也是在虎口的位置……”

听到大娘的话,我一愣,问道:“您说什么!那个孩子,您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大娘说道:“叫什么名字……你得让我想想,他们是隔壁村的,不是很熟,我记得孩子他爸是附近部队上的,好像姓赵,还是个营长呢……”

我打断大娘的话,问道:“他姓赵?是不是叫赵振远?”

大娘眼睛一亮,说道:“对对,就是这个名儿,赵振远。我记得好像听人说,那个孩子他爸复员以后,他们一家子就搬走了,去了北京,后来他们家还开了一个特别大的买卖,名字就叫什么振远房地产……”

大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们的孩子叫赵峰,没错,赵峰!”

所有的线索全对上了,赵峰确实在和我相反的左手虎口位置,有一个同样的月牙形胎记。赵峰也和我说过,他出生在内蒙古的乌兰左旗,给他接生的人,也是呼吉雅大娘。但听完大娘的话,我和沈若冰、陈雅楠三人已经目瞪口呆,如果呼吉雅大娘说的都是实话,我是我妈生出来的,赵峰是他妈生出来的,那我和赵峰两人,又怎么会是同父同母的同卵双胞胎?这……这应该怎么解释?

我缓了好长一段时间,再次问道:“大娘,您再……您再好好回忆回忆,我确实是我妈生出来的吗?那个赵峰,也确实是他妈生出来的?”

大娘听到我的话笑了,说道:“你说你这孩子,这话问的,当然了,你要不是你妈生的,赵峰不是赵峰他妈生的,那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啊?”

大娘的笑容很轻松,但我的后脊梁骨却在这一刻升起了一股寒意。两个妈妈,分别生出了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却是同父同母的同卵双胞胎兄弟!

我们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突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砰砰砰”的急促的敲门声。我们三个都是一愣,大娘说道:“哎哟,不好意思,又来客人了。”

大娘站起身来,对我们说道:“你们先坐一下,别客气。我这个人啊,虽然年纪大了,但是闲不住,虽说现在不再给人接生了,不过哪家的孕妇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了,大家伙儿还是习惯过来问我。”

大娘起身要去开门,被我拉住了。我说道:“大娘,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几个现在……不是太方便见外人。”

我看了看一旁里屋的房门,说道:“我们能不能,到里屋去等一会儿?”

大娘微微一愣,但没有拒绝,说道:“行啊,那你们就去里屋歇会儿,里边有炕,要是累了就躺会儿,别客气,等我说完了事,咱们再接着聊。”

大娘把我们带进里屋,然后出去开门。

大娘家的里屋是一个十来平米的小房间,还是农村住宅的那种老式布局,进门左手边是一个土炕,对面墙边放了一个三开门大衣柜。我把房门关好,又下意识地把灯也关了,三人在炕上坐下,在黑暗中互相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刚刚和呼吉雅大娘的这一番谈话,让我们三人都极度震惊。

大娘看起来并不像在撒谎,但她说出来的这些情况,已经令整个事情的逻辑变得一塌糊涂。我们三人的脑子,可以说现在已经乱成一团糨糊了。

就这么在黑暗中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外面房门响动,大娘带着客人走进了客厅。只听大娘的声音说道:“我说小伙子,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啊,你是哪个旗的,有什么事要大娘帮忙啊?”

大娘说完了话,但是并没有人回答,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娘又说道:“我说小伙子,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遇到什么难事了?”

又是一阵沉默。突然,一个异常低沉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我不是来找你帮忙的,是一个老朋友,要我来看看你!”

听到外屋的声音,我突然浑身一紧,我的直觉告诉我,不对劲!

我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口,轻轻将房门打开了一道缝。只见客厅内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呼吉雅大娘,另一个是个男人,背对着我,看不清长相,穿着一身黑衣,身材极为健硕。他的背影看着很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这时,大娘问道:“老朋友让你来看我,是谁啊?”

黑衣人停顿了片刻,缓缓说道:“杰西卡!”

大娘显然一愣,但随即声音中充满惊喜,说道:“哦,我说谁呢,杰西卡啊,你说的是……是那个红头发的外国女医生吧?我还记得她,我记得她,我们可有年头没见了,怎么样,她还好吗?”

黑衣人阴森森地笑了,说道:“她很好,非常好,她让我问候你,另外,还让我帮她带一句话给你。”

大娘问道:“什么话?”

那人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起头来,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就在他转过头望向我们方向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正脸。

是他!

看清外面那个黑衣大汉的面孔,我顿时毛骨悚然,后背的冷汗一下子湿透了衣服。外面客厅里站着的那个黑衣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在丹拉高速上将我们的车子逼下悬崖,导致赵峰死亡的那辆黑色切诺基上的杀手!

我用手使劲捂住了嘴,才没有叫出声来。

沈若冰和陈雅楠看到了我的动作,也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全都围了过来。

透过门缝,只见那人转向呼吉雅大娘,缓缓地说道:“杰西卡要我告诉你,谢谢你很多年前帮她做的事情,她要你去天堂等她!”说完,那人“嗖”地掏出一支带着消音器的手枪,同时扣动扳机,只听“咔咔咔”三声轻响,呼吉雅大娘中弹倒地,胸口三个弹孔,鲜血汩汩流出。

陈雅楠张大嘴巴,一声惊呼就要喊出来,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但还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外屋的黑衣大汉“嗖”的一下转过身来,目光如电,望向这边,同时枪口指向了我们的方向。

我们被发现了!

我和沈若冰、陈雅楠三人目瞪口呆,眼见那人举着手枪,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我使劲一咬牙,跑是跑不了了,拼个鱼死网破吧!

在这一瞬间,我想起了赵峰,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上这个兔崽子做个垫背的,给我的兄弟报仇!我一把将两个姑娘护在身后,抽出了口袋里的甩棍。

我抬头看了看屋内的环境,土炕旁边的那扇窗户应该可以打开,我向两个姑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先跑。陈雅楠坚决地摇了摇头,同时抽出了我给她的那根甩棍,沈若冰也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茶壶。

我叹了口气,转头从门缝向外望去,那人举着手枪,已经到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