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伤口出奇地疼痛,但我不知道这房子里有没有监控,所以我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懦弱来,否则我用一根手指头换来的活命机会,就不存在了。

我必须让他们始终相信一件事,那就是他们面前的这个人,是一个生死无畏的狠主儿,拿北京话来说叫滚刀肉,他们奈何不了我,既然手上被我抓着小辫子,那就只能听我的,否则就弄死我。这场戏我必须演下去,而且要演全乎,我坚信一件事情,那个U 盘里的东西,一定是他们的软肋。

手上的伤口疼得我满头大汗,我必须不停地想事情来分散注意力,这样才能表现得自然一点。我想起了小海、老头子几人,那个假郭阳抓我的时候,小海他们几个都出去了,但愿假郭阳他们当时来去匆匆,并没有发现那个房子里住了好几个人,这样,小海、老头子他们就应该还安全。我又想起了我媳妇,我希望她能听我的话,这样对方就很难再找到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脑子里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响动,一名大汉进来给我送饭,我装作爱搭不理地躺在**。等大汉走了以后,我爬起身看了看,四菜一汤,伙食还不错,看来对方很可能已经上套儿了。

我绝对不能表现得太,但说实话,我现在伤口剧痛,根本没有任何食欲。

但考虑到对方很可能一直在监视着我,我还是大剌剌地往桌边一坐,端起碗来就吃。大汉送进来的除了饭菜,居然还有一瓶五粮液,我给自己斟了一大碗酒,一口喝下。为了显示出我啥事也没有,我大口喝着酒,大口吃着菜,很快就把一瓶酒喝干,桌上的饭菜也吃了个精光。

饶是我酒量相当不错,但一瓶五十二度的五粮液下肚,头也晕了,好处是手上的伤口明显感觉不那么疼了。吃完饭,我躺在**,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我醒了过来,房间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桌上的餐具已经被收走,桌子擦得很干净。

我没有表,也不知道时间,只能按照我每天睡觉的时间来计算。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有人给我送两顿饭,没有酒的那顿应该是午饭,有酒的那顿是晚饭。我之所以这么判断,是因为我每次吃完有酒的那顿饭,倒头便睡。当然,睡觉也很可能不是由于我的生物钟,而是喝了酒的缘故。

就这么过了大概三天。这天中午,我吃过午饭,回到**睡了个午觉。刚刚睡醒,突然之间,我的直觉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睁开眼睛,房间内并没有什么异常,我四下看了一遍,突然注意到,就在墙上那盏壁灯的旁边,似乎多了一根绳索。我一下子坐起身来,这什么情况?

凝神再瞧,没错,虽然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但我还是看出来了,那确实是一根绳索,而且是一根很专业的登山绳索。绳索正在墙上微微地晃动,似乎上面有什么东西,我抬头向上看去,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眼前的绳索就这么轻轻地晃动着,过了半分钟左右,那根绳索突然加大了晃动幅度,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顺着绳索滑了下来,跳在了地上。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差一点就大叫了起来,我赶忙闭住了嘴。

眼前那个人背对着我,正在拆卸身上的搭扣,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黑衣,作为一个资深驴友,我看得出来,他身上这套装备绝对价值不菲。片刻,那人卸下了身上的搭扣,转过身来。

当我看清对面那个人的脸时,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

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山。

然而有点奇怪,他的模样是赵山,但我又感觉他似乎不是赵山,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可以看出来,他和我认识的赵山,气质完全不同。最重要的是,在他的右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一直通到嘴角边。

我瞬间想起他是谁来了,不由得脱口而出:“你……你是赵峰!”

我面前这个人,正是赵峰。我听过赵山给我讲述的故事,赵山是一个作家,他的语言描述能力极强,听完他的故事以后,我虽然并没有见过他的那个双胞胎兄弟——赵峰,但感觉就像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面前的人听到我这句话,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果然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我说道:“你……你真的是赵峰? 你不是死了吗?”

由于情绪有点激动,我的声音有些大。赵峰伸手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说道:“小点声,门外的楼道有人看守,不要让他们听到。”

我赶忙闭了嘴。

赵峰拉了一把椅子,在我的床边坐下,说道:“这个房间没有监控,你放心。

另外,我观察过了,你的房间平时不会有人进来,只有每天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六点,他们会过来送饭,其他时间你都是自由的。”

说到这里,赵峰看了看表,说道:“现在是下午两点三十五分,我们还有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

我问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不是死了吗?”

赵峰说道:“我们的时间很紧,我没有时间跟你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只能告诉你,我确实没有死。我来这里,是来跟你讲,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我愣道:“你进都进来了,把我带出去不就完了吗?”

赵峰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说道:“我再重复一遍,我们的时间很紧,你有很多东西要记,只要记错一项,你就出不去了。所以,我们没有时间再聊其他的事情。”

我听过赵山讲述的故事,知道赵峰的性格就是这样,只好说道:“好好,我听你的,只要能逃出去,怎么都行。”

赵峰点了点头,从随身的背囊里拿出了一张纸,在我的**展开,说道:“你来看,这是这里的地图。”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面前,是一张极其复杂的建筑结构平面图。

赵峰用手指向图上的一条红线,对我说道:“这条红线是你的逃生路线,每一个节点的情况都极其复杂,你现在要集中精神,把我告诉你的所有都记住,如果任何一项你记错了,只有一个结果,你会被他们抓住。”

我见赵峰神色郑重,连连点头,说道:“好好,你说,我努力记。”

我面前的这张图纸,就是我现在所在位置的建筑结构图,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赵峰向我详细地讲述我的逃生路线,每一个节点上我将会遇到的麻烦,诸如守卫情况、监控摄像头的情况、警卫巡逻的情况,以及最后逃生通道里的每一处机关如何破解等,超级复杂,尽管图上的每一处都做了详细标注,但还是有很多需要我记忆的东西。我从小没好好上过学,也没背过什么东西,这么一大套极为复杂的逃生路线,背得我脑子几乎要炸了,这才勉勉强强记下来。

赵峰指着地图又让我重复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我的事情办完了,你多保重。”赵峰说完,站起身来就要走。

我一把拉住他,说道:“我说哥们儿,你干吗去?你这什么都没跟我说,就告诉我这么一套逃生路线,到底什么意思?”

赵峰看了看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表,说道:“这个你拿着,一会儿吃完晚饭,你就从这里出发。你记住,晚上八点三十分之前你必须逃出去,否则,你会和这个基地里所有人同归于尽。”

我一下子愣了,说道:“同归于尽! 你什么意思?”

赵峰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距离他们给你送饭,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所有你想问的,都可以问,不过你只有二十分钟时间。”

这个赵峰的性格,还真是……

赵山向我描述得一点也不假,这个叫赵峰的富二代,性格还真的是……只有二十分钟时间,我能问出什么来啊?不过还不能不问,我想了想,问道:“那你先告诉我,你不是死了吗?这么长时间,你到底干吗去了?”

赵峰说道:“我没有死,和赵山一样,我当时也想到了那场车祸是一个阴谋,所以我骗了赵山,这样我就可以躲起来,在暗中调查这件事情。你们查到的所有事情,其实我都查到了,唯一和你们不一样的是,张掖事件结束后,我并没有放松警惕,我认为这件事情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结束了。”

我说道:“所以,你没有出来和我们相认。”

赵峰说道:“是的。我一直躲在暗处,继续查,这才查到了最后的真相,但非常抱歉,你们出事的时候,我不在北京,所以没来得及救下他们几个。”

我点了点头,问道:“那你都查到了什么?”

赵峰说道:“NPR,表面上是一家心理研究机构,实际上,这个组织庞大到无法想象,所有我们能公开查到的信息,只是这个庞大组织的冰山一角,至于这个组织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搞清。”

我问道:“那他们做这些事情,目的到底是什么?”

赵峰很肯定地说道:“敛财。甚至可以说,是疯狂地敛财。NPR 成立于一九六五年,表面上是一家心理研究机构,实际上,他们是利用现在的基因和人工授精技术,制造出很多对同卵多胞胎,分别送进不同的家庭,进行人类的成长环境对后天性格及成功的影响因素的实验。”

我说道:“你说的这个,我都知道。”

赵峰说道:“是的,但你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实验其实不是同卵双胞胎,而是同卵多胞胎,NPR 研发出一种可以将一个同卵多胞胎,分裂成多个独立胚胎的方法,这样他们就可以选择胚胎,分别送进不同环境的家庭进行观察实验,而剩下的,则在这个基地里长大,进行洗脑,最终成为他们的工具人。”

我愣道:“你说什么?”

但同时,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怪不得会出现假郭阳,还有假赵山、假麻雨轩和假的沈若冰他们。”

赵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他们利用这项研究的成果,在全世界成立了数以千计的儿童成长方面的心理学连锁机构、私立幼儿园,甚至私立小学、私立中学,收费极其昂贵,据我所知,NPR 这些年来,光这一项的收入,就超过一千五百亿美元。”

我张大了嘴巴,一千五百亿美元,这数字太大了,一般人可能不知道一千五百亿美元是什么概念,换算成人民币,那至少是一万个亿,要是都给一个人花,就算你能活一百年,一千五百亿每天也得花上两千多万,这辈子才能把这些钱花完。而且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按照最低的银行利息,年息百分之二来计算,一万亿人民币的年息是二百个亿,几乎一天要花掉五千万以上,你才能把利息花掉,如果你花钱花不到这个数字,你的钱反而会越花越多。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赵峰继续说道:“这些钱其实只是他们的九牛一毛,通过调查,我发现了NPR 更大的秘密,他们送到各个家庭的那些同卵多胞胎中,很多是送到了世界顶级富豪的家里,孩子长大后继承了家族的财产,他们会杀掉那个孩子,让他们在这里长大的备胎顶替对方,然后将富豪名下所有的财产裸捐到一家慈善机构,而这家慈善机构背后最大的老板,就是NPR。”

“裸捐!”我脱口而出,一下子想起来,郭阳和我最后一次通电话,提到了一个词,“裸奸”,现在看来,其实不是“裸奸”,而是“裸捐”,看来郭阳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他才会被这帮兔崽子灭口。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赵峰,赵峰点头说道:“你的猜测是对的,根据我的调查,全世界最近十年以来,以这种裸捐形式捐出去的钱数,超过了一万亿美元,也就是七八万亿元人民币。”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世界上没有一家公司这么有钱,七八万亿的金钱,这么多的钱,已经快赶上一个世界大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了。

我问道:“那……这NPR 公司敛这么多的钱,他们到底要干吗啊?这么多钱,就算他们公司有几万员工,那每个人也都是亿万富翁了啊。”

赵峰说道:“你说得对,但至今为止,我也没有查到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家公司一定在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赵峰说到这里,看了看表,说道:“好了,时间快到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干吗过来教我逃生方法,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赵峰摇了摇头,说道:“我要留下,和他们同归于尽,给我的兄弟赵山报仇。”

我一下子愣住了,问道:“你说什么!同归于尽?不至于吧?”

赵峰很平静地说道:“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并不在中国,而是中蒙边境,蒙古国境内的卡古尔山深处……”

我打断赵峰的话,说道:“你说什么,这里不是中国?”

赵峰点头说道:“是的。其实这里才是NPR 的秘密总部,我猜想,这个基地应该是NPR 成立之初就建造好的,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日本人当年留下的。”

我说道:“日本人?”

赵峰说道:“对。抗战期间,日本关东军为了对抗苏联,曾经在满蒙边境修筑过数量庞大的地下秘密基地群。”

我点了点头,这个事情我也听说过,很多电影、电视剧里,都提过这个事。

赵峰继续说道:“NPR 的大老板是个狂人,他在这座基地的下面埋藏了上万公斤TNT 炸药,控制开关就在基地的总控室里。今天晚上八点整,NPR 的全部高层和中层人员都将来到这个基地,这次应该是他们的一个重要会议。我的计划是,在他们所有人到齐的时候,启动基地自毁装置,把所有坏人,全部埋葬在这里。”

我说道:“那……那你也不用跟他们同归于尽啊,弄个定时器不就完了。”

赵峰说道:“我试过了,那个自毁装置只能手动操作,所以我必须留在这里。”

我一下子急了,伸手拉住赵峰,说道:“要不这次就算了,咱俩先逃出去,回去再想办法?”

赵峰摇了摇头。

我还要再说什么,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来给我送饭了。

赵峰向我笑了笑,说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很快就可以见到我的父母、赵山,还有我的女朋友了,你应该祝贺我的……”

赵峰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我,说道:“这个你拿着,等你安全了以后,按照上面的提示,登录一个邮箱,这里面是用户名和密码。”

我问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赵峰伸出手来,使劲握了握我的手,说道,“替我、赵山、郭阳,还有麻雨轩、沈若冰和陈雅楠他们,好好地活下去,我走了。”赵山说完,起身抓住墙壁上的绳索,快速攀了上去,同时把绳索收了上去。

赵峰上去的瞬间,房门“咣当”一声响,一名大汉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将饭菜放到桌上,看都不看我一眼,返身离开房间,锁上铁门。

大汉走了以后,赵峰在上面将绳索甩了下来,绳索在我面前晃了三晃,我知道这是赵峰在和我道别,我的眼泪瞬间湿润了眼眶,我抓住面前的绳索,也晃了三晃,算是给他的回应,绳索上不再传来任何动静,我知道,赵峰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