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云柯过度揣度的林惜君,这会子正在琢磨一件事。

这几日小乔都会过来陪她说话,自从她答应当老寨主的新娘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之前小乔嘴里的“爹爹”传达的话,都是那个叫风四的少寨主说的。

真正的翠山寨主靳东山已经在半年前就病倒了,专门有几个仆妇照顾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所以风四决定替靳东山举办冲喜的婚礼。

之前有八个新娘,都是风四花了银子买来的,但都不愿意嫁给将死之人。

小乔当初说的那些关于靳东山的各种“壮举”,其实都是风四做的。

小乔正在一下一下给林惜君梳头,然后将一套精致的首饰给她戴上。

林惜君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心里有些遗憾。

遗憾的是,自己出嫁的时候,娘不在身边给自己梳头。

但又庆幸娘不在,毕竟她要嫁的人是个将死之人。

林惜君心里复杂之极,看着镜子里那个打扮得美丽动人的女人,都有点认不出自己了。

她今年才十六岁,半个月前还在女学堂读书,没想到半个月后就被送来嫁人了。

小乔看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沉思,忍不住道:“姑娘,从今日后,我得叫你一声娘了。”

林惜君正在伤感,忽然就被这一句话弄得“扑哧”笑出声来:“你别叫我娘,叫我惜君就好了,我们俩不是差不多大的。”

小乔却一脸认真道:“大哥说了,不能坏了规矩,不叫你娘,也得叫你一声林夫人。”

林惜君脸上刚刚露出的一抹笑意渐渐消失了。

是啊,很快她就要以靳东山的未亡人继续呆在山寨生活了。

总之,比王氏给她安排的日子好过!

想到这里,林惜君再次朝小乔露出恬静的笑容:“好的!”

她没发现,身后不远处的窗外静静站着一道颀长的人影。

那双犀利而深邃的眼眸,正盯着铜镜里那美若桃花的女人。

小乔给林惜君梳好头,便给她盖上了红盖头,然后搀扶着她起身。

林惜君身上穿着一套绣工精美的大红绣裙,小乔说这是风四在半年前就请绣娘特意订制的,用料不菲。

林惜君娇小的身影被小乔搀扶着走出了房门。

林惜君这是来到翠山之后第一次走出屋子,沿着不算长的长廊转出后院,朝着前院走来。

除了红盖头下的那点距离,她什么都看不到,全都需要依靠小乔的带路。

很快,她看到脚下出现了一截红地毯,一直延伸进了一处厅堂。

小乔搀扶着她一直来到厅堂里站好。

紧接着她便听到了主婚人的说辞。

虽说是冲喜,但是这婚礼的过程似乎并不敷衍,相反还很隆重。

坐在宾客席间的云柯,一脸冷笑看着那个身着大红嫁衣的女人。

他真没想到,林惜君竟然愿意嫁给靳东山!

还真是小瞧了这女人的心计了!

她可不是什么云淼口里说的可怜姑娘,而是一个充满了野心的狡猾女人。

分明就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得到翠山老寨主不少财产!

靳东山应该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完全可以得到风四给她的丰厚报酬,然后再下山重新嫁人……

算盘珠子都蹦到他脸上来了,云淼这小傻瓜还觉得林惜君可怜。

云柯便带着看好戏的神情观礼。

靳东山虽说是翠山寨主,却并未出席。

是风四代替靳东山和林惜君拜的堂。

云柯又望向四周,来宾多数都是安河县的人,看上去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只是他有些好奇。

当年他们一家人前往长虫山的时候,那些山匪可是个个匪气十足,凶神恶煞是直接写在脸上的。

但翠山的这些山匪,看上去更像是住在远离村落的山民,被阳光晒得黝黑的皮肤和憨厚的表情。

云柯心里狐疑。

之前在梅林镇的时候,爹爹那边得到的消息是,有一小撮翠山的山匪出没在安河县以及周围的一些镇子,小打小闹抢了几个为富不仁的财主。

这些都不足以引起云清堂的注意,而是一起传说是翠山山匪干下的一桩谋杀案。

就在三个月前,安河县的县令无故身亡,死在了县衙的义庄里。

当时他死得十分诡异,被人活活勒死后,身上还被人穿上了一套寿衣。

最骇人的不是这个,而是他脸上被纹上的四个字。

“罪该万死”!

据说,这四个字是当初靳东山在翠山成立山寨的时候,对那些为富不仁的人宣战的口号。

所以,云清堂怀疑安河县县令的死亡和翠山山匪有关。

只不过,这么明显的证据反倒令人蹊跷,所以云柯是带着任务来安河县的。

安河县令是三个月前遇害的,但靳东山却是在半年前就已经起不来床了。

云柯将目光望向那个正在和林惜君对拜的风四身上。

他今天并未穿喜服,而是在袖子上别了一朵红花,代替靳东山和林惜君拜堂之后,让小乔将新娘送到后院,他则以少寨主的身份招待宾客。

林惜君被小乔搀扶着沿原路返回的时候,云柯朝她看了一眼。

头上的喜帕遮挡得严丝合缝,压根看不到她的面容,不知道长相如何……

说来也挺可笑的。

云淼的初衷是要让他追来英雄救美然后娶了她。

结局却是,他看着她嫁给一个将死之人,说不定不出几日就成了寡妇……

“云将军!”

云柯忽然被人出声打断了思绪,收回目光,抬头朝来人望来。

风四半张脸俊美无俦,但另半张脸上却是一个狰狞的虎头,一张脸显得诡异十足。

云柯面不改色:“风少主如何认出在下的?”

“义父要成婚冲喜之事,安河县人人皆知,云将军既然莅临了安河,自然是知晓这件大事的。”风四似笑非笑,“你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来翠山,来安河县的目的不就会白费了?”

听到他这充满讥讽的冷笑,云柯倒也没生气,只是用手在桌面上敲了几下:“所以,少寨主是猜到在下来翠山的目的?”

风四道:“云将军是贵客,不如随在下来书房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