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镔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际,心绪越发纷乱。
现在的北平城就像一个随时要炸开的震天雷,转眼就会“砰”地一声化为一堆灰烬。皇帝“削藩”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各路藩王抓的抓,废的废,但燕王又岂是坐以待毙之人。
北平都司的军士又多是跟着燕王北征蒙古的老部下,真要斗起来,还真是不好说谁胜谁负。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都指挥佥事张信的小女儿突然浮尸水上,没几日,王府千户朱能的小儿子又死于非命。
两家人嘴上不说,李镔知道他们暗地里都憋着一股劲儿,只等一枚火星子落地,就来点上一把熊熊烈火。
而他自己或许就是这枚火星子。
李镔揉了揉太阳穴,昔日的好兄弟在京师不是挺能干的,在这怎么就不行了呢。
“李千户,李千户……”一名王府侍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李镔一皱眉,“什么事?”
“李千户,”那侍卫一抱拳,“有个什么锦衣卫的百户说一定要见你。”
李镔立刻随着那侍卫匆匆忙忙地出了王府大门。
“铁哥!”
果然就是华钢。
“铁哥,世子在哪里?世子在哪里?”华钢紧走几步,一把拉住李镔。
李镔脸色一沉,“什么世子?你要干什么?”
“铁哥,世子要出事!”华钢眼眶都要瞪裂开了,“世子要出事了……”
李镔狠狠地甩开华钢,冷冷地说:“华百户,案子查地怎么样了,五日之期可就在眼前了。”
华钢一下愣住了,“铁哥……”
“华大哥,你没事吧?”
李镔这才注意到华钢身后跟着一个娇小白净的女子。
“怎么?还是没有头绪?”李镔叹了口气道。
华钢冲那女子摆摆手,回身道:“铁哥,这个我们容后再说,世子的安危要紧。”
“世子好好的在王府之中,会出什么事。”李镔有些不耐烦地说。
“世子现在一定不在王府!”华钢大叫。
李镔皱了皱眉,印象中确实从未见华钢如此失态。他对身边的侍卫吩咐了一声,那侍卫一抱拳匆匆进了王府。
几人焦急地等了约莫一刻,那侍卫便心急火燎地回来了。
“李千户……李千户……”他气喘吁吁地回禀,“……世子确实不在王府之中。”
“不在?”李镔诧异地问:“知道去哪里了吗?”
“仆役说是与一子先生一同出了王府。”那侍卫回答。
“是棋士余一子么?”华钢问那个侍卫。
侍卫看了一眼李镔,冲着华钢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华钢又追问道。
那侍卫摇了摇头,“世子出门的时候没说要去哪里。”
“钢子,到底怎么回事?”李镔也有些着急起来。
“具体情形来不及细说了,现在世子真的有危险。”华钢万分焦急地说。
“你说世子有危险,可你见过世子么!你跟世子又有什么关系!”李镔怨气冲天地大喊。
华钢顿了一下,道:“那晚在教坊你执意要带走的年轻人不就是世子吗?”
李镔一愣,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冒着挑起纷争的风险也要将他带走,”华钢用稍稍平和一点的语气道:“他一定是王府里紧要的人,再加上他的体型、衣着。”
“燕王世子朱高炽,”华钢盯着李镔,“那人自称高烈,烈火为炽,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是啊。”李镔认命似得回答,“他就是世子,你还是这么聪明,但你说他有危险,有什用啊!”
“他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李镔绝望地喊。
华钢更是焦急万分,要是世子出了事,不知道燕王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让我想想……”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华大哥,我哥他……”一直畏畏缩缩地站在后面的梅霜欲言又止。
华钢勉强地冲她一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了,万宁寺!”华钢转过身子,一把拉住李镔,“去万宁寺!”
李镔也不多说,冲身后值守大门的侍卫大叫一声,“你们几个跟我来。”
“铁哥,多带点人。”华钢嘱咐道。
李镔点头,赶忙吩咐身边侍卫,“我们先去,你去多叫几个旗的弟兄随后跟来。”
一行人哗哗地冲过街市,百姓们纷纷逃散,关门闭户,都预感到要发生大事了。
来到万宁寺的山门,看门的和尚一看这架势,吓得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跑进了内院。
华钢他们也不停留,直接就闯了进去,不过到了广寿殿就见空云老和尚带着一群僧人迎了上来。
“阿弥陀佛,几位军爷,来鄙寺有何指教啊。”老和尚脸色十分难看,说话也不客气。
李镔看了一眼华钢。
华钢向前一步道:“空云大师,良海大师在不在寺中?”
老和尚一愣,没想到他们是找那个倭国和尚,“良海,他不在寺中。”
华钢心一沉,又问:“可知他现在在何处?”
老和尚摇了摇头,“良海向来行踪不定,我们也不知道他在何处?”
“大师,事关世子生死安危,还请鼎力相助。”华钢言辞恳切。
李镔也上前一步,抱拳道:“我是燕王府千户,此事关系世子生死,还请大师相助。”
这下倒弄得空云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转头问身后的弟子:“你们有谁知道良海的下落?”
和尚们面面相觑,这倭国和尚神出鬼没的,谁知道他在哪里。
华钢见没有线索,一脸的失望之色,偌大一个北平城,没有一点线索想要找到世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实在不行,就只能全城大索了。”李镔叹了口气。
两人对望一眼,心里都知道这个时候全城大索意味着什么,这颗震天雷就真的炸了,但不这样也是炸啊。
正在他们进退两难之际,突然有一个和尚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我……我今天见过良海。”
华钢和李镔一看,正是刚才看门的和尚。
“你见过他?”华钢急忙问。
那和尚点点头,“今日我当值,约莫一个时辰之前,良海在门口等人,然后跟着那人走了。”
“记得那人的相貌吗?”华钢又问。
和尚摇了摇头,“就是普普通通的面孔,记不起来了。”
“知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华钢还是不死心。
和尚又摇了摇头,“不过那人好像自称是‘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