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秧秧和若榴听见动静后抬眸。
昏暗的灯光将司徒君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的脸一半在光亮中,一半在阴影里。
眸子深邃,覆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像是受了委屈。
也像在隐忍着什么。
许秧秧眸光微动,示意若榴先下去,房门刚合上,她便被紧紧拥在怀中,屋里的烛火瞬间熄灭。
两人归于黑暗,一人将一人紧紧揽在怀中,犹如抱的水中浮木,片刻也不敢松开。
“你不喜欢孩子?”司徒君喉咙发紧。
听似平静实则微微颤抖的声音令许秧秧的一颗心也跟着发紧。
她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的肌肤刚从被窝中出来却凉得吓人。
“哥哥你是不是误会了?”许秧秧猜到什么,一颗心松下来,下巴搭着他的肩膀,“我没有怀孕,若榴口中说的落胎药是玉奴的,玉奴……”
“不是你?”司徒君根本不管什么玉奴金奴,拉开身子后问她,“真的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许秧秧哑然失笑。
“可是两月前……”
两月前她们彻底行了周公之礼,若真是有了,也该是这个时候诊出来。
“没有这么容易中。”许秧秧拉着他逐渐回暖的手,掌心放在唇边亲了亲,“一发即中这样的事可能性是很小的,而且我月事在你们去拿穗城前刚来完,你是知道的。”
司徒君一想,是的。
压在胸口的巨石卸下,他终于好好地喘一口气。
不是就好。
不是秧秧要打掉孩子就好。
“是刚才我去厨房时听到有动静,和若榴暗中观察到玉奴在煎药,人走后拿了煎药的罐子去查,查出来是落胎药。”提及这个许秧秧蹙眉不解,“听若榴说她来时身上多情事伤痕,又是偷偷摸摸熬落胎药,她怀孕了。”
“贺兰辞?”
许秧秧摇头,“应该不是,玉奴喜欢贺兰辞,若是真怀了贺兰辞的孩子怎么会舍得打掉?我还有一事十分疑惑,她从北寒逃来已有半月,当时磕到头破血流也要我去救贺兰辞,我让她去想法子,她却迟迟没有想到,似乎一点不急的样子,我猜贺兰辞并无大事。”
因此她也不急。
“那她来做什么?和奸细接头?可她自从住进府里,见过的人只有我,霜女姐姐,若榴姐姐,再有就是赵伯伯,而且她从未往外传过什么消息,不是在以泪洗面,便是在吟唱相思曲,那曲子我也反复听了,王府周围的人我都派人暗中盯着,并不是传信用。”
司徒君提议:“心中有疑,何不去当面问清。”
许秧秧点了头,把他重新按回**躺好,想照顾弟弟妹妹一样盖好被子,警告他不许乱跑,而后自己出了屋子,带着霜女往玉奴所住的厢房去。
若榴给她们开的门。
一进屋便闻到一股中药味,药碗还放在桌上,空空****已经见底。
“你生病了?”许秧秧假装不知。
玉奴行完礼后摇头,看向桌上的药碗道:“回太子妃,是落胎的药。”
她十分实诚。
许秧秧一时还不知道说什么,她只问:“为何?”
“这孩子不能留。”玉奴的身子在发抖,嘴里一直嘟囔着不能留,眼眶都红了。
像是应激一样。
许秧秧不敢问下去,只说:“你自己偷偷吃药,万一伤了身子怎么办?”
“伤了便伤了吧。”反正世子也不喜欢,现在她被贺兰王子如此折辱,她更是连世子的面都不敢见。
许秧秧侧头:“若榴姐姐,你去找大夫来。”
“不要!”玉奴猛地抬头,又扑通跪下,“多谢太子妃好意,奴婢不需要大夫,那方子没有问题,伤不了身,只要好好休息几日就好。”
见她如此反对找大夫,许秧秧有个猜测:“玉奴,你不会没找大夫诊脉是否怀孕便直接吃了落胎药吧?”
玉奴沉默一瞬。
看来她猜对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玉奴你先起来,地上凉,刚吃了药你身子正虚弱。”
“多谢太子妃。”玉奴起身,抹了一把泪道,“奴婢的月事向来准时,该是九日前来的,却一直推迟,奴婢便知道是,是……不用找大夫,不管是不是奴婢猜错,一碗落胎药下去总该不会错,只要杜绝了这个后患就成。”
忽地,眼前递来一抹手帕。
她缓缓抬眸,望向面前的太子妃,太子妃温柔又善待下人,难怪世子总说不要给她带去麻烦。
她自然也听了。
“太子妃是不是知道世子并无事了?”
“嗯?”
“世子说太子妃是个重情义的人,可是奴婢来后并未见太子妃急过。”
许秧秧意外挑眉,“你怎知不是我薄情寡义?”
“奴婢不了解太子妃,却了解世子,也相信世子的话。”玉奴拿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太子妃其实知道的吧?奴婢不是逃出来的,是有人故意让奴婢来找太子妃的。”
许秧秧开门见山:“谁?”
“贺兰王子。”玉奴也不隐瞒,“贺兰王子说太子妃当年会为世子出头,如今也会去救世子,让奴婢将你引过去,好以此要挟您的父亲离亲王。”
“我瞧得出你对贺兰世子的情谊,你为何没有听话?你不这么做,贺兰王子罚不到你,也会罚贺兰辞的吧?”
玉奴的眼眶又下来了。
她抽抽搭搭地说:“奴婢想过,世子不会允许奴婢这样做的,世子也是重情义之人,世子说自己在大云,只有三个人待他好,一个是赵先生,一个是离亲王妃,还有一个就是太子妃你,世子把你当作,挚友……”
挚友是世子说的。
每次她问,世子便说只是挚友,既是挚友便不能给人舔麻烦。
玉奴心里清楚,世子在警醒她不要胡乱讲出去,也是在警醒世子自己,只把人当作挚友即可。
“世子说太子妃是重情义之人,那与太子妃是挚友的世子,也是重情义之人,奴婢再也不想做出违背世子之事。”
在玉奴的言辞之间,许秧秧隐隐猜到什么,她有句话想问,却怎么也问不出口,最后只留下一句好生休息。
离开厢房时,她把若榴也带走了,意思是不用再监督。
若榴也有些许猜测,她询道:“玉奴不知道有没有都要打掉的孩子……”
“应该是贺兰棋的。”许秧秧喉咙发紧,“她不是自愿,或者说,她用自己换了贺兰辞平安,而贺兰辞有事是因为支开了贺兰棋的人给我通风报信。”
“太子妃……”
“无事,让府里的人好好伺候玉奴,厨房那边也叮嘱做些滋补身子的。”许秧秧发现自己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个。
回到自己的屋里后,她自己拉着哥哥的手搭在身上,司徒君顺势环抱着她。
“不要靠太近,你身上有伤的。”
司徒君松了松手,听她声音不对劲,握着她的手问怎么了。
她低沉着嗓音把刚才的事讲一遍。
司徒君安慰她:“破了北寒那日,你让玉奴亲自手刃贺兰棋就是,莫要过多自责。”
“嗯。”许秧秧鼻音浓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