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夜满是寒凉。
风雨吹开窗户,皇上责骂奴婢,命人赶紧把窗户关上。
司徒含烟脸色苍白卧于床榻,脸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体力耗尽,还是撑着一点力气微笑:“孩子,孩子……”
她想看看孩子。
她还不知是儿是女呢。
抱着孩子的稳婆准备把孩子抱上来,却被皇上抬手阻止,示意抱着孩子离开。
稳婆一愣。
**的司徒含烟也是一愣,黛眉一蹙,“父皇?”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她眼睁睁看着孩子要被抱走,顾及不得产后身子虚弱,挣扎着要从**下来,瑶池着急忙慌去扶人。
“孩子,孩子!”
“瑶池,孩子!”
“来人,扶长公主躺好。”皇上令下,司徒含烟几乎是被摁回**,不论瑶池在旁边怎么央求,皇上都无动于衷。
皇上听得烦了,又命人将瑶池赶出去。
司徒含烟瞪大眼睛:“瑶池!”
又是孩子,又是她的侍女。
父皇是要斩杀所有知情人士,要将她和孩子分开吗?
“父皇,父皇不要,不要……”司徒含烟泪如雨下,拼命抓着皇上的手臂,使劲地摇着头。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烟儿,烟儿你莫要激动。”皇上当然心疼自己的女儿,“你放心,朕不会对你的孩子如何,也不会对瑶池如何,朕对天起誓。”
这才稍稍安抚住。
司徒含烟并没有松手,像是抓着一块浮木,红着眼眶问:“父皇,父皇是觉得儿臣生子,有辱皇家名声吗?”
先皇后之事父皇已经晚节不保,她若再在无夫君的情况下诞下孩子,确实会有辱皇家名声。
可是,可是……
那是她的孩子啊。
她日日盼着平安出生的孩子。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孩子,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
诊出身怀有孕之后,她满心欢喜地盼望孩子出生,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是她心中所爱。
司徒含烟心痛万分:“若是真的对皇家有污,我可以,可以不做公主……”
“烟儿!”皇上有些许震怒,哪有人不愿做公主的!还是长公主。
长公主是何等殊荣。
他和宸贵妃之女,理应为长公主。
念在女儿刚生产完,皇上并未真的动怒,叹息一声后扶着她躺下,替她掩好被子。
司徒含烟哪里躺得下!
她的孩子还不知被抱到何处去!整个竹枝别院除了瑶池和乔侍卫,全是父皇安排进来的人。
“父皇,儿臣知错,只是儿臣有疑,父皇命人抱走儿臣的孩子,为何?父皇要抱孩子去哪里?父皇。”
司徒含烟的焦急都写在脸上。
“父皇,孩子还小,还小,才生下来,小小的,我只听到孩子的声音,我甚至……”她哽咽不成声,“甚至没能抱抱她,父皇,让儿臣抱抱她好不好?”
皇上移开目光,“抱了,只会更不舍。”
“父皇铁了心要我们娘俩分开是吗?”
望着女儿恐惧的神色,皇上心里也不好受,只得说出自己心中顾虑。
“烟儿,你若是回京之前怀上的孩子,尚且能解释是西蛮王的,你在西关待了一年半载,回京又已一年之久,孩子幼时尚且能养在府里,长大了如何?”
“你要孩子此生都待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不见人吗?”
“你要如何告诉孩子,她的父亲是谁?她的父亲为何不要她?烟儿,你不肯说孩子的生父是谁,父皇不在乎,但是父皇不能让你们背上骂名。”
他深切地知道骂名如附骨之蛆,驱之不尽,毁人心神。
司徒含烟身子微怔。
是啊。
旁人该如何辱骂她的孩子?没有父亲的野种?
想一想她便心疼得不行。
皇上见她有所动容,继续道:“或者说你愿意招一个驸马?”
“我……”她犹豫了。
她根本做不到与其他男子共榻而眠,在西蛮时她日日受尽强迫,避免怀上孩儿,她偷食避子药。
做好了一生不会有孩子的准备。
所以她才会大着胆子那一次,却未曾想到中了。
中了必然是要生下。
她的肚子一天天变大,腹中的小生命逐渐长大,会踢她的肚子,瑶池说孩子还会听她们讲话呢。
她便时常对着孩子说话。
一说就是半载。
她舍弃不了孩子。
“父皇,父皇我愿意。”司徒含烟退一步道,“我愿意招选驸马,我愿意。”
皇上又发出重重的叹息,“那并非驸马的亲生孩子,驸马当真你的面会对孩子好,背地里呢?赵静雅面上对你太子弟弟不好吗?背地里不照样安排刺杀?”
“你放心,父皇会挑选一个用心之人抚养孩子,避免孩子身世暴露遭人说嫌,父皇不能告诉你孩子的去处。”
司徒含烟垂眸,眼泪又下来:“父皇,一定要把孩子养在别处吗?你把太子养在许府,太子的日子好吗?”
她抬眸,眼里透着一丝恨。
皇上心头一痛,“吃一堑长一智。”
“亲生父母尚且不一定爱子,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之人?”司徒含烟道,“父皇,不如,不如……”
不如把孩子养在生父身边。
可是她不能说出孩子生父是谁,若说了,惹父皇震怒,孩子父亲地位难保。
她实在不知如何抉择。
忽地,一位婢女冲进来道:“皇上不好了不好了!长公主身边的婢女瑶池把孩子抢跑了!”
那孩子似乎也知道谁好谁坏,她们抱走就一直哭,瑶池抱着半点不见哭,故而瑶池抱着孩子躲起来,她们一时竟找不到!
皇上下令搜查瑶池。
命令传到了正德公公那里,正德公公抛下容泊呈便走,慌忙的样子让容泊呈皱眉。
落杏:“侯爷,好像出事了。”
一回头,她家侯爷已经不见踪影,垂眸只见湖水中游过的黑影。
侯爷什么时候成急性子了!
好在别院众人忙着搜人,哪里还管湖中,瑶池若想孩子活着,就不会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下水。
大家伙都在地面搜索,没人想到瑶池抱着孩子躲在连廊桥下。
桥下能遮雨。
瑶池后背湿着,怀里的襁褓没有打湿半分,想来是一路奔跑躲藏时弓着腰,孩子藏在怀里的缘故。
瑶池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似乎只能等,等桥上无人。
可是桥上又怎会无人?
她急得厉害。
忽地瞥见湖面有黑影,游动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害怕地缩着身子,一边哄着孩子千万不能哭,千万不能出声。
哗啦一声。
湖中露出一个头来,就在她面前。
瑶池瑟缩着身子,看清来人的容貌后如见救星一般,小心翼翼地爬过去一点。
“定西侯!”
怕人发现,她降低声音央求:“求侯爷救救我家长公主的孩子,皇上要丢掉长公主的孩子!”
“求求侯爷,求求侯爷!”要不是地方狭小,瑶池只怕跪下来磕头了。
容泊呈望向襁褓里的婴儿,皱巴巴红彤彤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还未睁开。
好小。
怎么这会不哭了?
是不是生病了?
眼下也容不得他多想,只能想办法把孩子接走。
走水路肯定不行。
容泊呈想到了法子,又看着自己浑身湿透的衣裳,挨着孩子定要生病。
他让瑶池转身,脱下自己的衣裳。
再看瑶池身上的衣裳并未湿透,冒昧请她褪下一件衣裳用来裹着孩子系在自己身上。
瑶池干脆利落脱了里衣,递过去后裹紧外衣,看着侯爷把孩子放进衣裳里,袖子系在精壮的上身。
匕首一下又一下插在桥壁上,慢慢过了连廊桥。
见他们平安无恙到另一头,瑶池的心彻底落下,而后起身回到桥上。
她一暴露,便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为侯爷和长公主的孩子争取逃离的时间。
代价便是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最终是香夫人来将她带走,也不知香夫人是用了什么办法说动皇上。
香夫人救她一命,她决定以后少和香夫人吵架,但香夫人要还敢不敬长公主,也是要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