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韫发觉夫君神色不对,目光又紧紧盯在许府三公子脸上,晦涩不明,似震惊,似纠结。

她细声问:“是不是觉着长得像一位故人?”

容大将军点头:“便是那位故人之子。”

姜知韫一愣,不可置信盯着夫君,嘴唇微微张了张,被夫君的手掌轻轻捂住,朝她摇了摇头。

此事不能声张。

故人之子……

若真是那位故人之子……

姜知韫迟迟未缓过神来,视线在故人之子身上转了好几圈,她仍觉不可思议。

故人之子竟没死,还藏在许府多年。

并且与雨棠和秧秧结了缘。

真是,真是……茶馆的话本子都不敢如此写。

“夫人,喝口茶。”容大将军倒是临危不乱,命人端来一盏凉茶让她压压惊。

也是在见到许斐然的瞬间,容大将军原本存在心中的许多疑惑,仿佛有了线索。

“小斐然,这便是秧秧的舅舅和舅母了。”容雨棠拉着许斐然过来,摸摸他的脑袋说,“别怕。”

许斐然朝他们点头示礼:“见过容大将军、平南郡主,叨扰了。”

容大将军和平南郡主嘴里说着无事,人多热闹,实则心里五味杂陈,又对视一眼。

容城竹察觉爹娘不对劲,多看了两眼许家三公子,容惊春什么也不知道,正摆着主人的架势,请许斐然落座呢。

七个人,容大将军在上座主位,左手边是妻儿三人,右手边是妹妹三人。

因着是除夕夜,冷膳热膳上齐要好一会儿时间,大将军府对内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从前都是热闹的,今儿个却出奇的安静。

主要是容大将军和平南郡主安静。

容大公子本也喜静,桌上就只有容惊春在叽叽喳喳,上一道菜便同秧秧和许斐然介绍起来。

他知道这两人从前肯定没见过没吃过。

容雨棠和儿女都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时不时“喔~”一声,容惊春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介绍得越发乐此不疲。

等最后一道菜上来,也介绍完了,终于可以动筷。

桌上有规矩,第一筷得一家之主先动,容大将军第一筷先夹到自家娘子碗里,接着又是妹妹和外甥女。

至于许斐然那儿,他稍稍犹豫,第四夹最终落在自己碗里。

许斐然和容大将军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且当一切不知。

小秧秧往许斐然碗里夹了一块肘子肉,放在米饭上软糯亮滑,她小嘴里的饭还没嚼完,说话有些不明:“哥哥,次!好次!”

许斐然点头,见她眼睛停在鱼儿上,问她:“鱼?夹不到?”

他们身边都有专门布菜的婢女,许斐然说了这个话,婢女正要拿筷布菜,却又看到小主子摇头。

小秧秧撅撅嘴:“好多刺,会卡到。”

“没事,舅舅给你挑。”容大将军把活揽到自己身上,筷子要夹过去,开始挑鱼刺。

接着你一筷,我一筷,白瓷碟上的鱼儿面上只剩一个骨架。

容惊春眨眨眼睛:“?”

不敢相信。

转头发现除了他和秧秧以外,每个人都在挑鱼刺。

秧秧的小屁股微微离开板凳,伸着脑袋,目光一直聚集在她舅舅身上,时不时抿抿唇,确实好想吃白白嫩嫩的鱼肉。

然而容大将军一个大老粗,挑鱼刺属实是为难他。

所以落在秧秧碗里的第一块鱼肉来自许斐然。

“坐下来吃。”许斐然侧头看向她。

小秧秧闻声回头,看到碗中的鱼肉,“咦?”

紧接着第二块鱼肉,来自对面的大哥,第三块鱼肉来自舅母。

每放进来一块鱼肉,她的眼睛便亮一下。

“谢谢哥哥,谢谢大哥,谢谢舅母!”她坐下来美滋滋地吃着,小嘴吃得油亮油亮的,像只小花猫在傻笑。

容惊春:“?”

容惊春:“为什么本公子没有?”

他要不乐意了。

“爹你那块给我。”

容大将军正不耐烦呢,左右刺挑不成了,夹起来放进自己嘴里,说他:“自己没手?”

容惊春翻白眼瞪他。

“惊春,来。”容雨棠就猜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大家都对她女儿好,她便对爱吃醋的小惊春好些吧,看把娃气得。

一个碟子递过来,上面堆放着两大块挑好刺的鱼肉,容惊春差点热泪盈眶,还得是姑母啊!

他立马跑过去端到自己面前,一边吃一边朝小秧秧挑衅。

你看,姑母亲自给本公子挑的!

你没有!

得意的劲,要是尾巴都得顶破屋瓦。

小秧秧觉得他四哥真幼稚,下一秒自己又得意地说:“舅母,大哥,这个鱼肉好好次!”

一样幼稚的报复回去。

餐桌因为两个幼稚的小孩变得热闹许多,许斐然小口吃着东西,余光时不时瞟一眼小秧秧。

小秧秧吃到最后才是他挑的那块鱼。

待她吃完,问:“刺挑干净了吗?”

“干净啦!”小秧秧吃得很满足,竖起一个大拇指,“哥哥好厉害!”

许斐然浅浅地笑了一下。

容大将军剑眉一皱,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他看一眼自家娘子,张嘴想说点什么,意识到不能说,又堪堪闭嘴,姜知韫瞧见了,在餐桌下轻轻拍拍他的手背,示意晚些再讲。

“爹,你要同娘说什么悄悄话?”容惊春一眼逮着他俩,眼里还残存着刚才没给他弄鱼肉的幽怨。

容大将军:“就你眼尖!”

“本将军是想问,许,许三公子,如今可是八岁?”

许斐然:“是。”

“哦对,算算日子,刚好八岁。”容大将军没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让大儿子容城竹捕了个正着,爹娘果然认识这位许府三公子。

或者说,旧识?容城竹心中默想。

“八岁,许龄有没有给你请私塾先生?”容大将军又问。

“未曾。”

“教武的师傅呢?”

“也未曾。”

容大将军眉头皱紧。

容雨棠也意识到点什么。

她哥好像挺关心小斐然。

还给她一种,好像认识的感觉。

“没有教武的师傅,但有霜女,前些日子小斐然说想习武,我便让霜女教他了。”

“霜女。”容大将军肯定道,“霜女倒是可以的。”

“有私塾先生的。”小秧秧说,“豆花铺子的赵伯伯啊,娘亲你说赵伯伯字写得很好的。”

“光字好怎么不行,一个卖豆花的,不行。”容大将军觉着不靠谱,谁知小秧秧又给他甩下一道惊雷。

“可是赵伯伯以前,就是哥哥的老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