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氏深深看了眼还困在她曾经也待过的泥沼里的邹氏,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

可话到了嘴边,只化成了一句——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我尊重你,只是若以后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她不方便跟邹氏说自己和离的打算,但是她希望,待到自己日后成功和离,能给邹氏带来哪怕一点点希望和信心。

她们女子,不是物品,而是活生生的人。

女子也值得拥有自己想要的人生。

女人不是和离了,就永远抬不起头来,也可以活得很精彩。

她相信那一日一定会到来。

邹氏疑惑地望着瞿氏,总觉得瞿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说不清楚这些变化是什么,但瞿氏整个人看起来莫名耀眼了许多。

邹氏动了动唇,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很快,夕阳西下,宾客们纷纷告辞。

温泽海已经被灌酒灌得烂醉如泥,瞿氏嫌丢人,索性直接让婆子带着温泽海去了洞房。

而她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邹氏之后,便见银杏疾步走过来。

“姑娘,四小姐回来了,她哭着闹着要您给个说法呢!”

“噗嗤。”瞿氏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来。

“这丫头,八成是知道自己错过了热闹,要找我算账呢!走吧!”

瞿氏一脸的无奈,无奈中透着宠溺。

等回到了院中,果然看到温浅浅气得两颊都鼓鼓的,像个小河豚。

“好了,浅浅,不生气了,娘亲错了,好吗?”

瞿氏主动认错,温浅浅却不认账。

她还以为纳妾在明日呢!

早知道这样,她何必去学堂,在那小小的书筐里待上一整日!

温承治也不高兴。

“娘,你太过分了,爹爹纳妾都不让我告假一日,好好玩。”

语气里只有对不能告假的遗憾和懊恼,没有亲爹纳妾的难过。

在温承治心里,温泽海早就不配做他的爹了,纳不纳妾不会影响他的心情,纳妾还要上学堂读书才会影响他的心情。

“治儿,你是大人了,怎么还跟妹妹一般?你忘了,今日你是必须要去学堂的。任务有好好完成吗?”

温承治经过瞿氏的提醒,顿时想起来早晨那事。

他耷拉下脑袋,有些难过地说:“夫子果然是被太子收买了,他没有怀疑那画不是我画的,而是直接贴在了墙上,供所有人学习。”

瞿氏知道温承治一直很崇拜方秀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为人,如今方秀才被收买,他自然感到世界观都崩塌了。

瞿氏伸手揉了揉温承治的脑袋。

“治儿,你不必难过,你没有崇拜错人。”

“夫子都这样了,还没有崇拜错人吗?”

“你崇拜的是,是他读书只为了陶养身心,不是为了科举,是真心爱读书之人。曾经的方夫子的确是如此,只不过如今他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所以何来崇拜错人一说呢?”

温承治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瞿氏继续说道:“而且,人是会变的,你崇拜的是曾经的他,又不是现在的他,所以你更没有崇拜错啊。”

温承治的眼睛慢慢亮起来。

“娘说是,而且错的是夫子,不是我,我不必为此郁郁寡欢。”

“你这么想就对了。”

然而小**的温浅浅却不高兴了。

【娘亲,你怎么只哄三哥,不哄我?我也很生气!很难过!很失望!】

若是她今日在府里就好了,说不定能趁着人不注意,用灵力偷个鸡腿尝尝呢。

她太久没尝过肉味了!

瞿氏笑着将温浅浅抱起来。

“好好好,娘亲这就来哄你,浅浅是最乖的,最孝顺的,浅浅一定不会生娘亲的气,对吗?”

【不对!】

“那娘要如何才能让浅浅高兴,哄好浅浅呢?”

【要一瓶奶才能哄好!】

瞿氏忍俊不禁。

“银杏,去拿瓶奶来。”

“是。”

等到温浅浅喝到了奶,这才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虽然今日没看成热闹,但是很快就有别的热闹可看了!银月必定不会安生的。】

瞿氏听着温浅浅的心声,只觉女儿实在太可爱。

“你呀,到底是像谁,如此爱瞧热闹。”

【我像娘亲,跟娘亲一样,冰雪聪明。】

瞿氏无奈摇头:“属你嘴甜!”

就在这时,灌了一碗醒酒汤的温泽海晃晃悠悠地进门了。

“锦娘,锦娘……”

温泽海的脑子是清醒的,但身体却依旧无法走直线。

瞿氏不想去触碰温泽海,吩咐温承治:“扶着你爹。”

“是……”

温承治忍着心里对温泽海的不满,上前扶住了温承治。

“锦娘,我找你来,是有事找你商议。”

瞿氏已然猜出了个大概。

老太太突然找她,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

但她还是故意装傻地问:“何事?”

“锦娘,我今日碰见了韩家表妹母子,他们母子在京师过得很是不好,我想跟你商量商量,能否让他们暂住在府中呢?等到弘深高中,我必定让他们离开。”

瞿氏心中一冷。

果然是为这事而来!

“弘深那孩子的性子不好,污蔑我的丫鬟偷他的笔,我不过是说了他两句,他便气得自请离府,我如何能让他回来?”

“弘深只是个直性子,我想他应当不是故意污蔑你的丫鬟的。若是故意的,又怎么会气得离府呢?这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瞿氏还想继续拒绝,就听到温浅浅的心声响起——

【娘亲!答应他!】

【韩氏一进门,必定找银月的麻烦,让她们狗咬狗,何乐而不为呢?】

【说不定娘亲还能趁着韩氏忍不住的时候,借机找到和离的机会呢!】

【不过,那温弘深就不能让他进来了,免得他再去偷大哥的文章。】

瞿氏是一个都不想让他们进来,可浅浅说的话也在理。

她思索了片刻,说:“老夫人如今卧病在床,今日还念叨起如果韩表妹在就好了……所以,我想着,韩表妹住过来是没问题,可弘深不行,我不喜那孩子!那孩子心机太深了,谁知道他下次还会污蔑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