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不该怨你吗?”裴老太太恨恨道,“你兄长为人忠厚,孝顺听话,从来不叫我操心,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痛失长子,景修也不会失去父亲,你大嫂也不会守这些年的寡。
你害得人家成了孤儿寡母,原就该担负起照料他们一家的责任,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你身为叔叔,不顾人伦,和侄子抢女人,为了一个贱婢和你嫂子侄子反目成仇,早知你是这么个混账东西,当年直接死了反倒省心!”
裴砚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耳朵嗡嗡作响。
母亲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仿佛呼啸而来的利箭,精准地射中他的心脏,射得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原来母亲是这么想的。
原来母亲竟是巴不得他死的。
原来在所有人眼中,他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哪怕他拼了命的用功读书,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他也是那个该死的人。
哪怕他省吃俭用养活长嫂一家,掏心掏肺为他们好,甚至把御赐的宅子都分一半给他们,他也是那个该死的人。
因为兄长的死无可挽回,所以他无论怎样都偿还不了。
除非他也去死!
“既然如此,就请母亲当着父亲与兄长的牌位打死我吧,我早该给兄长偿命的!”
他捂着心口,喉间腥热上涌,他忍了忍,终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地上绽放点点红梅。
他没有去理会,绝望地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裴老太太见他吐血,握戒尺的手抖了一下,又气他倔驴脾气不肯服软,宁死都不向自己低头。
知子莫若母,她知道裴砚知之所以不肯低头,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那个贱人。
就像小时候,她怕他玩物丧志,让他把那只捡来的小猫崽子丢掉,他偏不肯,护宝贝似的护着,不惜为此顶撞她。
后来,她气不过,当着他的面摔死了那只小猫。
母子两个的感情从那时起就生疏起来。
可她不后悔。
自古慈母多败儿,她觉得正是因为自己严格教导,儿子才能一路过关斩将,一举夺魁,成为大庆朝绝无仅有,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这一切都是她的功劳,她相信儿子早晚有一天会理解她。
而现在的穗和,对于儿子来说,就好比当年那个小猫崽子,她绝不允许儿子的前程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更不允许她的儿子和孙子因为抢一个女人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这对她来说,就是奇耻大辱。
是她人生的污点,将来九泉之下都没脸见她的夫君以及裴家的列祖列宗。
“砚知。”她软下态度叫了儿子一声,“常言说虎毒不食子,你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娘再恨铁不成钢,也不忍心当真将你打死,你只要答应娘,以后离那个女人远远的,再不要和她有任何瓜葛,过往种种,娘都可以不再追究,好不好?”
“不好。”裴砚知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语气坚定道,“儿子答应了要护穗和一辈子,不能对她食言。”
裴老太太顿时火冒三丈,手中戒尺向着他已经血肉模糊的后背狠狠抽过去:“好,既然你死不悔改,为娘就成全你!”
一道道清脆的声响在祠堂里回**,裴砚知起先还感觉到疼,后来就渐渐麻木起来,痛感消失,眼前影像晃来晃去,意识也渐渐模糊。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从外面直冲进来,挡在他背后,将他整个抱住。
“大人!”他听到穗和的哭喊,又听到戒尺落下的声音,但不是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穗和身上。
穗和发出一声痛呼,却没有松开他,反倒将他抱得更紧。
“穗和。”
裴砚知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挨了那么多下都没有反抗的他,转身抱住穗和,抓住了母亲再度打来的戒尺。
裴老太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裴砚知,你宁可自己被打死,也要护着这个小贱人是吗?”
裴砚知嘴角流着血,明明已经无比虚弱,还是将穗和紧紧抱在怀里:“孝道大过天,母亲教训儿子,儿子纵死不能反抗,但穗和是无辜的,我不能让她为我受罚。”
“好,真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裴老太太咬牙切齿,抽出戒尺,又往他身上打去。
“老太太,差不多行了。”
门外,长公主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