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修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直到小丫头快要崩溃,颤着声叫了他一声“大人”,他才蓦地回神,如梦初醒地收回了手。

“走吧!”他起身道,“我随你去看看。”

小丫头眼睫上还挂着泪,忙欢喜地给她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裴景修又看了她一眼,负手向外走去。

小丫头爬起来,怯生生地跟在后面。

到了宋妙莲的院子,还没进门,就听到她发脾气砸东西的声音:“废物,都是废物,什么忙也帮不上,我要你们干什么?”

裴景修在门外停住,清咳了一声。

屋里的骂声顿时停了。

小丫头上前打起帘子,裴景修迈步走了进去。

“夫君。”宋妙莲扶着腰,挺着微微凸起的小腹来迎接他,“夫君,你可回来了,忙了一天累了吧,我让她们摆饭。”

“不必了,我在祖母那里吃过了。”裴景修抬手,将她挡在一个手臂的距离,不许她靠近。

宋妙莲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拉着他的袖子哀求:“我一天没吃饭了,夫君就当陪陪我。”

裴景修嫌恶地抽回袖子,将手背到身后:“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宋妙莲很是尴尬,却还在强颜欢笑地撒娇:“你不陪我,我吃不下,就当为了我们的宝宝……”

裴景修瞬间冷了脸,目光变得阴冷。

他虽然为了孩子不得不容忍宋妙莲,却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孩子,也不喜欢宋妙莲在他面前提到孩子。

在他看来,这孩子就是他的耻辱,每提起一次,就像是打了他一记耳光。

偏偏宋妙莲这蠢货,到现在还没认清这点,还妄图母凭子贵,用孩子来挽回他的心。

她根本不知道,他巴不得她生孩子的时候一尸两命,如此既不用背负杀子的罪名,还能彻底摆脱这个麻烦。

宋妙莲被裴景修的眼神吓到,没敢再往下说,摆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又吩咐那个小丫头请裴景修入座,给裴景修上茶。

小丫头战战兢兢,垂着头怯怯道:“大人请坐,大人想喝什么茶?”

裴景修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在椅子上坐下,淡淡道:“龙井。”

小丫头应是,出去沏茶。

宋妙莲偷偷打量裴景修,见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小丫头,咬了咬牙,走到他跟前柔声道:“我怀了身孕,不能伺候夫君,夫君要不要收个通房?”

“收谁,她吗?”裴景修意味深长地瞥了宋妙莲一眼。

宋妙莲反问:“夫君喜欢她吗?”

裴景修不置可否:“以前怎么没见过她?”

宋妙莲笑道:“她刚来没几天,我特地让人找来的,夫君没发现她长得像一个人吗……”

话音未落,裴景修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眼神像吃人的野兽:“你以为你很聪明是吗,你以为这样就能留住我吗?”

宋妙莲一阵窒息,慌忙扒拉他的手:“夫君息怒,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穗和死后,夫君每天都在思念她,所以特地让人找了一个长得像她的丫头,以解夫君相思之苦……”

她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裴景修的火气越大,手上也更加用力:“你可真是个好妻子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招很高明,以为找个替身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吗,可笑!”

他没打算掐死宋妙莲,在宋妙莲快要喘不上气时,松开了她的脖子,起身将她摁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椅子扶手,红着眼睛凑近宋妙莲:

“老老实实,别上蹿下跳,是你保命的唯一方法,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宋妙莲拼命往后缩,大口大口喘气:“为什么,穗和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死心,你喜欢她那样的,我不是给你找来了吗,你为什么不要?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让你开心,想让你原谅我,想让我看在我这么为你着想的份上,重新接纳我……”

“错!”

裴景修厉声打断她,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不是想让我开心,也不是想让我原谅你,你是怕你生完孩子就要被砍头或者流放,你想保命,想让我救你。”

宋妙莲愣住,哑口无言,

裴景修说得没错,其实她早就不爱他了。

在他接连两次对她使用暴力时,她对这个男人的爱就已经淡化了。

后来,裴景修在她与穗和之间,一次又一次地选择穗和,在她被揭穿身份时,更是义无反顾地放弃她,甚至把她留在国公府,不想接她回家。

那时,她的心就已经死透了。

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爱,都是装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命。

她生完孩子就要去接受刑罚,留给她的时间只有几个月,她想在这几个月里,为自己找一条生路。

所以她挖空心思想讨裴景修欢心。

她听说穗和死了,就让人找了一个和穗和相似的小丫头,每天偷偷训练她,让她越来越像穗和。

小丫头娇怯怯的模样,连女人都会心动,可裴景修竟然不要。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的是她,而不是她那样的。”裴景修说,“她那样的人世间不止一个,但只有一个是她。”

宋妙莲喘着气,似懂非懂。

裴景修嗤笑:“你这种粗鄙之人,不懂也是正常。”

宋妙莲顿时涨红了脸:“我粗鄙,我粗鄙你当初为什么要我不要她,裴景修,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世间卑鄙的人不止一个,但像你这样卑鄙的只有一个,你以为你那样就是爱吗,你也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不甘心罢了。”

“啪!”

裴景修甩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宋妙莲的头偏向一边,却哈哈大笑:“你这么生气,证明我说的没错,咱俩谁都不是好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裴景修恼羞成怒,又给了她一巴掌。

宋妙莲疯了一样,不管不顾:“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呀,你就算把我打死,也得不到穗和,你就算追到阴曹地府,也休想再得到她!”

“谁说我得不到?”裴景修双眼通红,发狠的样子像一头狼,“她没死,她还活着,我早晚会得到她,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如何得到她!”

“你说什么,她没死?”宋妙莲惊呼,“这不可能,大皇子亲眼看着她下葬的,圣上还亲笔为她写了挽联,你们还敢欺君不成?”

裴景修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有瞬间的慌乱。

宋妙莲见他这样,立刻就相信了他的话:“裴景修,你们好大的胆子……”

“闭嘴!”裴景修厉声打断她。

宋妙莲顶着两个巴掌印笑了起来:“让我闭嘴也行,只要你能保我不死,我就为你们保守秘密,否则,就算到了刑场上,我也要当着监斩官的面喊出来。”

“你敢!”

裴景修怒喝,额角青筋暴起,视线落在她纤细的脖颈,眼中杀机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