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她艰难地发出声音,僵硬的舌头麻木得无法拿捏音准。
一旁的沈天娇柔弱无骨地依偎在权听白怀里,笑容可掬地走上前将时音扶了起来,“白,她好歹以前跟你好过,你对她,就不能耐心一点?没事吧时小姐?”
若非时音知道这个女人心思不纯,一定也要被对方八面玲珑、真心实意的样子所蒙蔽。
她攥紧了掌心,用力将女人推开,从衣兜里掏出纸笔快速地写字:【白,她是别人安排的线人!她要害你!】
时音的字迹有些潦草,因为她实在着急,她举起纸条要给男人看,却先一步被沈天娇看见了纸条上的内容。
沈天娇当即神色一遍,“哎呦,脚扭了,好疼!时小姐,我知道我抢了你的爱人,你心有不甘,可这世道,有本事的男人,谁没一两个红颜知己?我疼惜你,想和你做姐妹,你不领情就算了,没有必要害我吧?”
她这一嚷,立刻把男人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男人走上前,将沈天娇扶了起来,沈天娇顺势一把夺走了时音手中的纸条,“你不用再白面前编排我,我和他无非就是露水姻缘,白是天上的雄鹰,他不会为任何女人停留。”
时音很着急,纸条被抢走,她立刻拿起笔颤抖着手,重新在便签上写字,可还没来得及写下一个字,便签和笔同时被男人抢走,“滚,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年轻的男人是那样不近人情。
时音脸色煞白,血色全无,她嗫嚅着唇瓣,伸手想要拉扯他的衣角,像往常那样,试图唤醒男人对她的温柔,可这行径落在男人眼里,却成了争宠。
男人冷笑,“你就这么贱?嗯?管家,叫人把她轰出去。”
时音一个弱女子,哪里是那些壮硕安保的对手?
她被扔出别墅,重重摔在了地上。
膝盖和手心被蹭破了一层皮,鲜血淋漓。
她蜷缩成了一团,像一只流浪小动物一般坐在地上。
【都怪我太没用了!我为什么不能说话?我为什么是个哑巴?】
【我这样的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我救不了爸爸妈妈,我也救不了白!】
她紧紧抱着自己,天气骤变,夏季多雨,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啦冲洗着地面,时音没有离开的打算,她蹲在男人的别墅外,淋了一夜雨。
而年轻的男人则是和新欢在房间里翻云覆雨了一夜。
被困在时音身体里的权听白,感受着大雨泼打在时音身上的阴冷,感受到伤口浸水以后,开始发炎溃烂,隐隐作痛,感受到她的身体开始虚弱发烫,渐渐低烧起来。
他记得那个晚上。
也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看见时音找回来时,他有一瞬的恻隐,可她的聋哑,她比划着手语,急切地想要表达什么的模样,让他瞬间感到下头了好几分。
尤其是和落落大方的沈天娇一比,时音除了有一张脸,身上那份恬淡,那份知性,那份教养,**然无存。
她不再是他心中那朵得不到的纯白玫瑰,她变得粗鲁野蛮,像个智利未开化的野人,他们之间甚至连正常沟通都做不到。
那天晚上他和沈天娇抵死缠绵,可脑海中却频频闪过时音的眼神,倾慕的眼神,担忧的眼神,怨愤的眼神。
一夜过后,当他起床拉开卧室窗帘,一眼就看见楼下院子外靠着墙壁,浑身湿透的女孩,心脏狠狠被刺痛了一下。
权听白知道,那是心疼,可那丝心疼很快便被年轻气盛,有恃无恐所取代。
“四爷,时小姐昨晚在外面守了一夜。”
管家敲门汇报。
权听白正饮茶,一只柔弱无骨的手从后方伸过来,搂住了他的脖子,沈天娇依偎着他,娇嗔道,“白,让她进来吧,昨晚下了一夜雨,她肯定感冒了。”
“怎么了宝贝,吃醋了?”他与女人调情,放狠话,“她爱守着,便让她守着,死了再出去收拾。”
“你真坏。”
沈天娇将手伸进了他的衬衫里,抚摸他的胸肌,他却站在落地窗前继续关注着院子外时音的状态。
时音扶着墙壁站起来了,她长发凌乱,浑身湿透,苍白的脸美得像是垂死的精灵,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在看她,远远地自嘲地与他对视一眼。
那一眼,令权听白心脏漏跳一拍,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变得与自己认知不太一样了。
这个聋哑女也并非他想的那样死缠烂打,她刚才看他的眼神,不知为何,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心痛。
权听白攥着杯子,忘了喝茶,目光彻底被时音吸引。
直到时音转身离开,那消瘦的身子在风中一晃,然后笔直地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几乎条件反射地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疯了一样冲出院子。
那时的权听白并不了解时音。
在他眼里,时音就像是他收集的一个很美丽的陶瓷娃娃,一个漂亮惹人喜欢的小宠物,他是在乎的,可不论陶瓷娃娃还是小宠物,都终究只是玩具而已。
因为和时音沟通障碍,他甚至忽略了她也是有灵魂的。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来当年阿音站在院外与楼上的他遥遥相望,心里想的竟是这些。
【白,既然你宁愿让我在这里守一夜,也不肯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那便如此吧。】
【是我多此一举了,你那么讨厌我,一定也不会希望让我一个残废来拯救你。】
【你是天上的星星,我如今只是地上的尘埃,我有什么资格来拯救你?】
原来她不是木偶,不是没有廉耻和自尊心,她也会受伤,也会退缩,也会失望。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她走出了这栋别墅,走出了当年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视野之外,也许故事便到此结束了。
也许她便能拥有一个好的结局。
然而命运没有放过她,当她因高烧昏迷,摔倒在地的时候,男人冲了出来,一把将她抱进了别墅。
“快去叫医生!”
别墅内乱做一团。
家庭医生过来,迅速给时音测量了体温,打了退烧针,“四爷,时小姐只是单纯的发烧,这一针打下去,她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男人点点头,吩咐下人,“帮她把湿衣服换上,通知福利院那边,人我接回来了,从今天起,就让她留在家里做个女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