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易储失败,戚夫人几乎日夜悲啼。她对刘邦说:“其实我想让你立如意为太子,只是想着皇帝百年以后,我母子尚能保全。如今一切皆成幻影,我母子性命,危在旦夕之间了。”
刘邦半日无言,惟叹息凄怆。面对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戚姬,刘邦心里刀割一样难受。这些日子,他的健康每况愈下,箭伤与旧病的双重折磨,让他痛不欲生。一个人在宫里时,眼前经常出现一些古怪稀奇的图景。他只让戚姬陪伴在身边,只有握住她的一双纤手,他才感觉到踏实。
他不断回味着与戚姬共同度过的欢乐时光。处理完政事回到寝宫,戚姬就会安排乐工为他用丝竹管弦演奏雅乐,自己翩翩起舞,唱《出塞》、《入塞》、《望归》的曲子,侍婢几百人都学着唱,后宫的弦歌,终夜缭绕在风清月白的宫垣内外。每逢宫中过节,戚姬总是让宫女们都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把后宫变成一个万花锦簇的花园。十月十五日,她们拉上皇帝一起进灵女庙,用乳猪米酒祭神,吹笛击筑,唱《上灵》之曲。然后又手拉着手,用脚踏地做节拍,唱《赤凤凰来》。七月七日,大家来到百子池,演奏于阗的乐曲。演奏完之后,用彩色丝线牵着,叫做相连绶。八月四日,从雕房北门走出宫苑,到竹林下面下围棋。那一天的棋局大家谁也不让谁,因为大家相信,胜了的人整年有福,败了的人会整年有病。要取一根长长的丝线,向北极星祈求长命后,才能免去疾病。九月九日,佩带朱萸,吃蓬蒿饼,喝**酒。**酒的酿造就是一首诗,花开的时候,将茎叶一起采来,掺进米酿酒,到第二年的九月九日,酒才算是“熟”了,**酒真清洌啊,喝下去浑身通泰,连骨节都舒服得咔吧响啊。正月第一个辰日,出宫禁到水池边,举行去妖除邪的仪式,三月的第一个巳日,在水边演奏音乐,那神仙般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太快,又太少、太少,似乎来不及品味,来不及盘点。
而现在他只能卧在榻上,靠片断的回忆来填充他麻木的脑袋了。
他对戚姬说:来,我为你击筑,咱们一起唱《大风诗》。
两个人相偎相拥,唱起来: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唱到动情,刘邦涕泗交流。
这支歌是他不久前回沛中故里时即兴唱出来的。
刘邦征英布班师途中,经过沛县。这是他自彭城兵败后,第一次回到故乡。弹指十年过去了。这里的土地养育了他,养育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奠定了大汉基业的将军们,可谓是“龙兴之地”,一草一木,他都那么熟稔。
当地政府为了迎接他归来,特地建造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沛宫”,他召集父老、故旧、亲朋好友在沛宫里举行大型宴会,看着那些故旧大都已老态龙钟。当年给他“免单”的王家和武家酒店的老板娘,更是成了白发婆婆。
又组织了沛县年轻子弟一百二十人,组成歌舞团队,刘邦亲自击筑,和他们一起演唱他即兴吟出的《大风歌》。一百二十位舞者,且舞且歌。刘邦也乘着酒兴,加入到舞蹈的队伍之中。沛县父老全部随着刘邦且唱且舞,那场面真可以让人下泪啊。
刘邦慷慨伤怀,把酒觞高高举起,大声对乡亲们说:“游子悲故乡啊!我虽然建都在关中,可是万岁之后,我的灵魂还是要回到故乡来的。我自沛公而起兵抗秦,遂有天下,所以,从现在起,沛县就是我的汤沐邑了。沛县父老从今以后,将免除各类徭役,世世代代永不征调!”
父老乡亲一片山呼万岁。
刘邦在沛县一直住了十多天,乡亲们还依依不舍,恳求他再多住些日子。刘邦说:“我带的人马太多,乡亲们供给不起啊。”于是起驾。
沛县父老倾城相送,捧献牛酒,刘邦感其盛情,又在城郊扎起帐篷,逗留三日,方依依惜别。
这是令他一生难忘的一次情牵梦绕之旅,从此,他再也没有机会回故乡了。
每一次唱《大风歌》时,刘邦都感觉到生命的活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此时,刘邦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戚氏母子了。他心里最明白不过,一旦他万岁之后,依吕后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放过戚氏母子的。她可以把韩信杀个不见天、不见地、不见铁,可以诛彭越于浑茫未知之中,手无寸铁的戚氏母子,一旦失去了他的庇佑,就是吕氏案板上的肉,只能任她宰割了。
刘邦心里再明白不过,要想保住戚氏母子,惟有易储这一条路,所以他才不遗余力处心积虑地周密部署,再三再四地起动廷议,摆出一副把易储进行到底的架式。他万万没想到,“四皓”的出现使他的计划功败垂成。
不仅刘邦,吕、戚争锋的结局是每一个朝臣都心里有数的。从力量对比上,戚氏显然处于弱势,虽然她得到皇帝的宠爱,可为了得到这宠爱,她却向命运抵押了母子俩的身家性命。戚氏没有娘家人做后盾,没有那班出生入死的开国老臣撑腰,甚至没有一个人和她讲句知心话,没有一个人能倾听她诉说心里的委屈。而吕后就不一样了,戚氏的劣势,恰恰是她的优势。首先,吕后的娘家人已羽翼丰满,足可成为他坚强的靠山;其次,她与那班开国元功早就建立了很深的感情,刘邦之所以数次易储受阻,主要阻力来自那些老臣。再次,吕后有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有操控局面、整治对手的铁腕,而戚氏除了唱歌跳舞一无所长。
戚氏和吕氏,她们不是同一重量级的对手。
戚氏当然也抗争过,也使过一些上下其手的招术,但那些招术在明眼人看来过于“小儿科”了。
野史中写到过戚氏与吕后斗法的一个故事:
吕后身边有个彩女叫安泾,这个姑娘是她当初在楚寨作人质时,项伯安排照料吕后的,回汉营时又把她带了回来,一直随侍吕后左右。这个姑娘长得很漂亮,又善于察颜观色,手眼灵动,因此刘邦也很喜欢她。吕后知自己姿色衰退,又不甘让戚氏专宠,有意让自己的心腹安彩女多接近刘邦,以此夺戚氏之宠,不过这位安彩女虽然被皇帝屡屡恩幸,但一直璋瓦莫弄,成不了名正言顺的姬妾。这丫头听信了一个老宫女的指教,让她用小木头刻成一个木人,写了皇帝生辰八字,后心钉上七支绣针,以丝线裹了,藏在枕头里。渴望不再虚承雨露。这件事被另一个婢女知道了。因为平日妒嫉安彩女,就报告了戚氏。戚氏授意那个婢女将安彩女的小木人盗出,向刘邦举发,刘邦大怒,下旨将安彩女斩首正法。
这件事不载于正史,可信度颇受质疑。但有一点是可以相信的,那就是戚氏太缺少斗争谋略了。她甚至没搞明白谁是她真正的对手,吕后跟她争的,不仅仅是同一个男人的宠爱,而是炙手可热的权力。从这一点上说,她纵然谄杀一百个安彩女,又有什么用处呢。
这时,又有一件谋反大案牵动了朝野。
我们看得很清楚了,刘邦从打做了皇帝,就为一件事奔忙,那就是平息叛乱。燕王臧荼、韩王信、赵王张敖、淮阴侯韩信、阳夏侯——后为代国相国的陈豨、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异姓王中,就剩下一个取代臧荼做了燕王的卢绾,还有一个长沙王吴芮了。
不但刘邦想不到,吕后想不到,别人也想不到卢绾会谋反。卢绾是与刘邦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情同手足的兄弟,他怎么会反呢?
当初陈豨叛乱时,刘邦传檄诸侯共击之,卢绾最先响应,不但派兵从东北部迎击陈豨,而且派自己的部属张胜出使匈奴,阻止匈奴收留陈豨,断其后路。
张胜到了匈奴,遇到了燕王臧荼的儿子臧衍,臧衍是臧荼叛乱被平息之前亡命匈奴的。臧衍对张胜说:“你所以能受到燕王重用,在于你熟悉匈奴的礼俗。而燕国之所以存在到今天,在于诸侯连三并四地造反,不断用兵。现在您急于把陈豨灭掉,而等到陈豨一灭,接下来就轮到燕王了,你们还能摆脱当俘虏的命运吗?”
他给张胜出主意说:“为了你自身利益考虑,应该让燕国不要把陈豨逼向绝路,只要陈豨还在,燕国就是有用的。即使汉朝廷真的发兵来攻,燕国仍然是会很安全的。”
张胜被说服了,服得五体投地。反而倒过来劝匈奴助陈豨打击燕军。卢绾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他非常震惊,也非常愤怒。他以为张胜叛变了,向朝廷上书请求诛杀张胜,并夷灭其三族。
没几天,张胜回来了,给他讲了臧衍说的那一席话,卢绾觉得有道理。但他请求诛灭张胜三族的文书已经送赴朝廷,于是又赶紧起草了一个新的文书,给张胜脱罪。幸亏这个文书到得早,张胜才免除了被灭族的危险。
从此张胜成了卢绾联系匈奴的首席代表,卢绾又以范齐为特使,与陈豨联系,所以朝廷在围剿陈豨的战争上一直不能取得进展。
没多久,在刘邦御驾亲征英布时,周勃在当城之役灭了陈豨。陈豨的一个部将为了立功,揭发了卢绾派特使与陈豨勾结之事。
燕王通敌谋逆的大案送到刘邦手上,刘邦十分震惊。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不信。卢绾谋逆,来自于别人的举报,刘邦比别人更清楚一些“举报”泡制出来的过程。所以,他不想追究燕王,只想同他长谈一次,他病成这个样子,也最想念老友,于是就派使者诏卢绾进京。
卢绾不敢去啊。他生怕又是圈套,会让他吃韩信他们一样的亏,就称病不出,连使者也不见。
卢绾称病不来,刘邦起了疑心,这回他真的怀疑了——你心里没鬼,为什么不敢来?于是又派了两个重量级的人物去专程迎接他。这两个人是辟阳侯审食其和御史大夫赵尧。
听说来了这两位,卢绾更害怕了,关起门来和几个亲信商量对策。他说:“现在的异姓王,只有我和长沙王吴芮了。往年,韩信、彭越遭到诛杀灭族,这些全是吕后干的。现在皇上病了,又全是吕后这个女人把持朝政,她一直就想把异姓王侯和功臣们全杀光的”。于是照样称病不出,连他的臣僚也都躲着不见审食其和赵尧。
这两个人是何等人物,他们不温不火地住下来,明查暗访,虽然没能搞到多少燕王谋逆的真凭实证,但却获得了燕王对皇后恶毒攻击的密报。回京城后自然添油加醋作了汇报。
从审食其那里,吕后是最先得知卢绾对她的那番评价的。她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立刻将卢绾捉来,把他剁成肉酱。
偏偏在这时,又有从匈奴来的投降将领,交待了张胜在匈奴为卢绾奔走的事情,刘邦长叹:“卢绾果反矣!”
派谁去平定卢绾呢?燕的地盘不小,况且屡次平叛之役,燕王都积极率军参加,锻炼了部队的作战能力,伐燕之役,将会是一场硬仗。
刘邦病成这个样子,御驾亲征是不可能了,吕后建议派樊哙以相国名义率部伐燕——樊哙是她妹夫,而那些沛丰老臣,全是卢绾故交,吕后怕他们不真卖力气。
刘邦宣布废除卢绾的燕王分封,立皇子刘建为燕王。
樊哙大军压境,卢绾才追悔莫及,他没有像韩王信、陈豨、英布那样,公开举起旗帜宣布脱离汉朝,他本来就不想造反,而且樊哙对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所以驻在燕国边境之后,按兵不动,并不发起攻击。
樊哙按兵不动的事立即被举报给了刘邦。刘邦十分生气,说:“樊哙这小子,想拖着等我死啊!”告状的人分析樊哙按兵不动的原因,即樊哙本为吕后党羽,一旦皇帝去世,他就想用兵杀尽戚夫人、赵王如意一党。
刘邦震怒,就用了陈平的计谋,把周勃召来,在病**下诏给他,令他去代替樊哙统帅平叛的军队,并且把樊哙在军中就地斩首。
周勃领命赴燕,到了樊哙军中,先设坛,以符节召樊哙,樊哙受诏时,即喝令武士把他拿下,捆了个结实,然后装在槛车(囚车)上,交给同来的陈平,然后立即率军发起了对燕国都城蓟城的攻击。
卢绾大惊,他不愿和汉军发生正面冲突,带上妻小,在骑从护卫下弃城而去。周勃几乎兵不血刃,占领蓟城,燕国大臣和将领全部举起了降旗。当时刘邦为了安抚燕国吏民,曾在诏书上写明了对燕国臣工将吏的安置和奖励的措施:凡六百石以上的将吏,加爵一级,跟随卢绾的人,只要回归大汉都赦免其罪,加爵一级。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争先恐后听命朝廷。
周勃乘胜推进,攻下浑都、沮阳,平定上谷、右北平、辽西、辽东、渔阳五郡七十座县城。
卢绾怎么样了?他率家人隐藏在长城脚下,想等刘邦身体康复了再去长安谢罪,解释清楚兄弟间的误会。但他终于没有等上这一天。得知刘邦驾崩的消息后,他生怕再去长安会被吕后杀害,只好举家亡走匈奴去了。这是后话。
樊哙怎么样了呢?他也没有被当时砍头。拿下樊哙后,陈平眼珠一转改了主意,对周勃说:“樊哙是皇帝的老友,有那么多战功,而且又是吕后妹妹的丈夫,现在皇上下令杀他,是出于一时的气愤,过后肯定要后悔。咱们不妨先把他押回去,交给皇帝处理。如果皇上要杀他,让他自己杀好了。”周勃当然同意,依他和樊哙的兄弟情分,他最不希望樊哙死在自己手上。樊哙被陈平押送回长安的路上,就得到了刘邦驾崩、全国举丧的消息,所以樊哙捡了一条命回来,这也是后话。
派出陈平、周勃之后,刘邦病势急剧恶化。那些日子,他想得最多的,就是刘家天下的巩固问题。他身边的八个儿子,除太子刘盈外,都还未成人,但太子天性懦弱,不类自己,很难撑起当国的重担。而吕后的兄弟子侄却个个人高马大,与刘家子弟形成鲜明对照。况且吕后这些年越来越表现出对权力的热衷,她的政治手腕也越来越令人刮目相看。刘邦隐隐有一种担忧,一旦他撒手人寰,刘家的江山就会被易帜。而使刘姓江山易帜的最大危险,就是吕后所代表的吕氏家族。
于是,他撑着支离的病体,亲自在太庙主持了一场古代盟会的仪式——刑白马。
那是一个非常壮严肃穆的仪式,刘邦和皇太子及皇族其他成员为一方,大臣、将领为一方,共同歃血为盟。
武士当场杀了一匹六月龄的白马,将白马之血涂在每个人的嘴唇上,滴在每人的酒觞中,在血的光芒中,众人同声起誓:“从今以后,非刘氏而王,非有功而侯,天下共击之”。
誓毕,众人将觞中血酒一饮而尽。
不久,一份白马誓词的诏令本颁示天下,诏令进一步强化了白马誓词的宗旨。大意是:“大汉立国以来,功劳卓著的人都已裂土封王,次一级的也已封为列侯,以下都已授以爵位,配享食邑。对国家之重臣,待遇从优,其家人或为列侯,并且允许他们自署官吏,有征收赋税的特权;或娶皇室宫主为妻子,缔结成姻亲关系。凡是封为列侯,享有食邑的人都给印绶佩带,赐给华丽的住宅。俸禄达到二千石级别的将吏,可以迁到长安居住,赐给比国家重臣稍次一等的住宅。所有当年入蜀入汉追随皇帝的将士,也都给他们世代免除徭役的奖励。所以作为皇帝,我可以说对得起天下功臣贤士了。今后如果有人敢于背信弃义,起兵闹事,背叛天下,人人可诛之。”
这段诏令是用现代语文译出的,但也可以看出其词气的峻烈。
吕后心里窝着火,她很清楚,所谓的刑白马之盟和这个诏令,目标都是对着她和吕家而来的。
对于刘邦的“刑白马盟”,后人曾产生过一些疑问,因为这么一件大事竟不载于《史记。高祖本纪》和《汉书。高帝纪》,只在两书《王陵传》和《史记。吕太后本纪》、《汉书。高后纪》中有过只言片语,而且是由王陵和吕后口中说出。所以有的学者认为是陈平、周勃等人为诛杀诸吕捏造的一条借口。历史学家吕思勉先生即持此论点。他说:“高帝之世,异姓王者八国。卢绾之废,乃在高祖崩年,长沙则始终安存。白马之盟,不知竟在何时?果有其事,史安得绝无记载,而仅出诸王陵之口乎?平、勃等谓:‘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称制,王昆弟诸吕,无所不可。’此实持平之言。郦寄说吕禄曰:‘刘氏所立九王,吕氏立三王,皆大臣之意,事已布告诸侯,诸侯皆以为宜。’此当时实在情形也”(《秦汉史》)。吕思勉先生质疑的三大疑点,一是高皇帝刘邦在位时,异姓封王者有八国,卢绾废燕王时,也在高祖辞世那年,而且那时还有一个长沙王吴芮,并没有把异姓王全部赶尽杀绝。二是“白马之盟”并不知是什么时候举行的。如果真有这件事,算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为什么正传不载,仅出王陵之口呢?三是当时大臣们对封吕氏子侄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并且认为刘邦封了九个同姓王,吕后封了三个吕家子弟,这很正常。
我则认为,“刑白马盟”是用不着怀疑其真实性的。第一,刘邦所封的九个异姓王,都是帮他打天下的元勋。像韩信等人,当时刘邦是以“平分天下”为筹码才驱使他们卖命的,而且刘邦对他们一直存有深深的戒心,分封他们,绝非他心甘情愿,这从他国基未稳就急不可待地找借口剪除异姓王可以看出其用心。第二,刘邦深知刘盈性格懦弱,他死后,异姓王将会是刘家天下最致命的威胁。第三,卢绾之变对刘邦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可以说,他完全被这个事件击倒了。卢绾是他的“发小”,过命的兄弟。刘邦真正心甘情愿封的异姓王只有卢绾,換一句话说,他甚至没有拿卢绾当异姓王对待。可偏偏是他最后背叛了自己。受了强烈刺激和伤害的刘邦做出此举不难理解。第四,刘邦“白马之盟”的精神虽由王陵说出,但绝不会是他的杜撰。倒不是说王陵木讷少文,编造不出“白马之盟”的誓词,“白马之盟”是个大举动,不会是刘邦和王陵两个人关起门来搞的。王陵在众臣面前抬出“白马誓词”,如无其事,焉能服众?第五,司马迁和班固都是公认的治史谨严的学者,他们让“白马誓词”由王陵口中说出,正是尊重了历史的真实。那种形势下,也只有王陵敢于挺身而出,捍卫“白马之盟”的既定原则,陈平是个政治滑头,不可能当出头椽子。至于陈平、周勃为什么一开始向吕后妥协,同意她分封吕氏子侄,那是在特殊的历史时期的自保之举。至于郦寄对吕禄说的那些话,干脆就是个政治谋略。他家老爷子被功臣派挟持,当了“人质”,郦寄去诓骗吕禄,怎么说,说什么,那全是给他定了调子的,那个时候他膀子上长得不是他自己的脑袋。综上所述,吕思勉先生提出的几点质疑,似乎都不能作为“白马之盟”纯属子虚乌有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