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死地（二）
玫瑰角
玫瑰角虽是个贫瘠肮脏的小地方，但是从这里的地下爬出来的蝼蚁人却丝毫不比新城少多少。他们仅凭着已经被不正常的时间磨砺得几乎尽失的遥远记忆挣扎着从炸开的水泥缝隙里钻了上来。
星期四夜里，地板下轻轻地敲击声唤醒了她。出于猜疑，她总是锁着门睡觉。为了保护她一直塞在被子里抱着睡觉的存钱罐。她还不是正式的妓女，连雏妓都算不上。依她这个年纪身材，胸部还尚未发育，只能做些伺候年长的女人的工作。满是妓女的玫瑰角生意越来越清淡，经济这么不好，连嫖妓的人都越来越少了。只要有个男人进入这里，无论是老的还是残疾都会被长久没生意的妓女们厮打争夺，根本轮不到她！
黑夜里看不清楚，她光着脚从床上下来。把耳朵贴在地板上听，几个男人的声音。还没等她听清楚地板下面在说什么。紧锁着的木门就被从外面撞开了，一个嫖客带着两三个妓女冲进她的房间。
“这小婊子爱存钱，肯定在罐子里。哈，找到了！”一个妓女已经在被子里摸到了存钱罐，上面还有体温。
“哈哈，买酒去！”嫖客和另外几个妓女满身都是酒气，但他们还没喝够。
连雏妓都算不上的小女孩儿扑过去抢夺存钱罐。就在这时，一声巨响，水泥地板飞了出去，其中一块水泥击倒了抱着存钱罐的妓女，另外几个吓得大叫着跑了，扔下被压在大块水泥下面，满身血淋淋的嫖客。他呻吟着对女孩儿伸出手求救。但她就像没看到他一样，莫不做声地趴在地板上捡拾着每一个通用币。
“救救我。”嫖客虚弱地说。
“救你干嘛？你能给我什么？你连给妓女买酒的钱都没有。”
她头都不抬，眼睛只盯着地板上散落的通用币。那个巨大而中空的大坑似乎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直到那里爬出一个脖子上满是血痕的蝼蚁人。
“水…”他对女孩儿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上面还有些水泥粉末。他只爬上来半个身体，另外半个还在大坑下面。坑里透出来一股古怪难闻的味道，是血腥加上炸药的味道。他的同伴们因为不熟悉炸药的威力都在刚才的爆炸里被炸死了。他虽然受了伤，但还勉强爬得起来。现在他站在同伴们的尸体上，用最后的力气请求着。
她看了蝼蚁人几秒，把手里的通用币塞进睡衣口袋，一把握住蝼蚁人的手，使出全身的力气像拔萝卜一样把他拉了出来。躺在水泥碎片下的嫖客看见蝼蚁人，啐了口唾沫。但他很快就后悔了。女孩拿来了食物和清水，无论嫖客怎么哀求都没用，所有这些全数送进了蝼蚁人的嘴巴。
最让嫖客难以忍受的是，她还把蝼蚁人拖到自己床上。
“你疯了吗？那他妈的是个只有昆虫那么短命的蝼蚁人！他们没有能力！你把他们当男人！你疯了吗？”嫖客嚎叫着。但是很快就再也叫不动了。
她没有拥抱蝼蚁人，只是那么一言不发地挨着他躺着，筛糠似的哆嗦着。这还是她第一次和男人睡觉。她也没有吻他，只是那么一直瞪大了眼睛盯着蝼蚁人看。她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蝼蚁人仍然很虚弱，不比水泥压着的嫖客状况好到哪里去。但是她就是这么固执地认为，他能把她带出玫瑰角。只要他今晚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