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吻很重很重,几乎将她湮灭。
小如从来没有那么那么地害怕过江森,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撼动一丝一毫。
这便是男人和女人最原始的差距。
他一只手抱紧了她,另一只手插入她的发中,将她的头皮扯得生疼,她越挣扎,他手上的力气越是大。
他的唇齿间带着浓重的酒气,在这烟雨迷蒙昏暗的夜晚,无所顾忌地吻着她!他的舌纠缠着她的,追随,膜拜,疯狂的如同将死之人。
酒吧门口的霓虹在雨幕中闪烁,暧昧不明。有三三两两的人拉开大门走出来,门上悬着的风铃“哗啦啦”地发出了不甚清脆的响声,仿佛带着些湿气,氤氲出了一种莫名旖旎悲戚的情调。
小如不知道打在自己脸上的是眼泪还是雨水,湿漉漉的,只觉得很疼。身上到处都疼,脑袋仿佛要炸开了,不能再思考别的东西。
停车场很暗,没有灯,只有江森那辆车的前灯还亮着,在大雨中看起来忽明忽暗,恍惚得紧。
她从来都认为他不会伤害她的,从来都是这样认为!可这个吻很漫长,也很疯狂。长到她的温度几乎都被雨水带走,疯狂到她偿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可她分不清楚到底是她咬破了他的唇,还是他咬破了她的。
最后,她不再挣扎,他抱住她的手也稍稍松开。就在这时,小如抬手狠狠扇了一巴掌过去。
他被打侧过脸,仿佛呆住了,一动不动。
“这就是你要的吗?”她的声音冰冷,还打着颤。
那巴掌很用力,纵然在大雨中,也能听到清脆的响声。
他没有说话,有些事情确实没法躲避,正如他无法躲开她那一巴掌。
“江森,除了爱情,我可以全部给你!”真的痛了,痛到心底了!谁他妈说大悲无泪的?现在她很悲,还很想流泪!
“除了爱情……”他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喘,望着她的双眸在雨下湿漉漉的,分不清里面纠缠的情绪到底是爱还是恨。
“你这个混蛋还敢笑!”小如疯了一样打他,并将他推倒在车上。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脑子里面都装了什么?为什么要让自己变成这样!!”小如死捏着他的衣襟,吼道。
他看着她,那么清晰地望进了她的眼里。
她的眼里有一片星空,还有一整个宇宙。
小如,你以为,我想变成这样吗?
“我们私奔吧,谁都不管……如果你不愿意,我就绑架你,让你再也回不来。”他笑着说,然后迎来了第二个巴掌。
“够了!”她知道,他是在自我放弃,可是她不能原谅。
“我认识的江森不是这样的!”她吼完转身就走。心灼烧一般痛,眼泪哗啦啦掉下来,反正下雨,别人也不知道。
跨过停车场的绿化隔离带,便是马路。小如怒冲冲走过去,却没发现转角处急驶而来的一辆轿车!
“小如!”在刺耳的刹车声和江森的疾呼声下,小如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过了好半晌,才缓过劲来,耳边听到司机的骂声:“你们不要命了?!靠!自己想死也别害人!真是,现在都是些什么人啊!”
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伴随着“嘭”的关门声,发动机随即轰隆做响,呼啸而去。
全世界只剩下雨声,淅淅沥沥地打在水泥地上,打在雨水积起的一个个小小的水洼里。
小的时候,一到下雨,她走路便不会好好的走,总喜欢踩进路边的小水洼里。那还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下雨天大家都会穿着雨靴去上学,红的,绿的,蓝的,紫的,分外漂亮。如今的城市里已经看不到那一道风景了,记忆里美丽的画面,也如童年的回忆一般,只留在那个时代里,成了永恒。
是不是江森,也只能成为她的记忆?
“森,一定要这样吗?”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若非他靠得那么紧,也不会听见。
“小如……”他从背后抱紧了她,声音颤抖仿佛抽泣,“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
他的脸埋进她的颈项间,他的手臂紧紧地抱住她,这一刻他放下了所有伪装,明确地告诉她,他要……
我是如此需要你,把最柔软的心拿到你面前,告诉你,我需要你。就算知道不应该,就算知道没有路可走,却还是纵容自己做这样无谓的挣扎……没有你,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不敢说我爱你,因为爱是一种需要回报的感情,我只是要你,要你这个人,要你看着我的这双眼……告诉我怎么办,找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还是没有找到生路。
“你怎么要我?绑架我?然后呢?囚禁?撕票?还是强奸?”她冷冷一笑,感受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只是抱着她,不说话,温暖的**滑过她的肩窝,带出片刻的温暖。
“你做得到吗?嗯?”小如粗鲁地扯着他的手臂,声音陡然提高,吼道:“绑架我,你行吗?!”
“够了,不要说了……”很累很累了,已经不想再藏起来了,也藏不住了……
“你还要骗自己吗?”小如一把扯住他,“你跟我过来!”
马路对面不远处有一家宾馆,不是很大,也不算很小。
小如拖着江森的胳膊迈入宾馆大堂,她自己出门匆忙没带身份证,便掏了江森的外衣口袋,拿出他的钱包,找出他的证件,连带着房钱押金一起递给前台小姐,说:“要间双人房。”
前台小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江森一眼,什么都没说,刷刷登记好,就将证件和门牌一起递回来。
“你疯了!”江森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小如的胳膊。这一扯,她手里的钱包掉了下来,钱撒了几张出来,连带着夹在夹层里的一张纸。
江森一愣,小如却已经俯身将东西捡了起来。
那不是一张纸,是一张旧照片。
很多年前他们还是同班同学的时候,班里排过一个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他演罗密欧,而她则是朱丽叶。照片就是当时留下来的剧照,他们两个脸凑在一起,笑容灿烂恍若记忆中的阳光,温暖炫目。照片中她的手里拿了个蛋糕,将白白的奶油抹在他的脸上。
江森将那照片连带钱包从她手里抽走,抹去照片上被她的湿发淋到的水,那水滴刚好滴在了朱丽叶微笑的脸上,相纸浮了起来,扭曲了笑容。
“这是我的东西,跟你没关系。”他冷冷地说,但是那张照片放了三次才成功插入钱包的夹层。
小如拿着钥匙卡,瞥了他一眼,说:“你跟我来。”
房间在五楼,普通的双人房,不是很大。
小如一进去,四下看了看房间,对靠在门上的江森说:“进来,关门。”
江森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她,对望了一会儿,手一挥,把门关上。
小如有时候很倔强,非要做什么,不做不行,还要别人听她的。其实任性的孩子都是被大人惯出来的,她就被秦然惯坏了。
可他,又何尝不在纵容她?
哪次她说要的,他最后真的不给了?哪次她说不要的,他强求过了?
小如走进浴室,关上门,很快水声就哗啦啦响了起来。
江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湿透的衬衫和牛仔裤都脱了下来,然后抽了条毯子裹着,缩在**。
酒喝多了,头很痛,胃也很难受,加上淋雨,似乎发烧了。
小如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江森几乎睡着了。她走到床边,好一会儿,才伸手将掌心贴着他的前额。
“小如……”他念着她的名字,声音低低的,仿佛还在睡梦中。然后他睁开眼,怔了一下,才清醒过来,眼里闪过一丝痛楚,慌忙别过头去。
“森。”她轻轻叫他的名字。
他向后缩了一下,望着她。她只围了条浴巾,坐在床边。
头发是湿的,还滴下水来,滴在白皙的肩膀上,锁骨上,向下滑去,再被浴巾吸收。
一起生活了两年多,他并非没有见过她这模样,可是不一样……如今这气氛不一样。
“如果想要,我可以给你。”小如说,脸上没有喜,没有忧,只带了点说不清楚的脆弱的坚定。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江森不敢动,她的脸色因为刚洗过热水澡,分外红润,身上露出的皮肤也显得白皙粉嫩,而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我很清醒。”小如看着他说,“森,很多时候爱情和执念是两回事。”
江森一愣,续而笑了起来,眼里分明有受伤的神情,“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我对你只是执念,不是爱情?而假设我对你只是执念,那么得到你之后,我就会释怀,是不是?”
确实,很多情况下男人都这样,也确实他就是这个类型的男人。
这条定理是成立的,假如没有遇到爱情。
“不全是。”小如说。如果他是真的爱她,那么就打个赌……
“你不用这样。”江森别过头,盘腿坐**,背对着她,深深吸了口气,说,“我只是喝多了别跟我计较,嗯?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忘记吧我真的喝多了……”
理智和感情的斗争,痛苦得想直接死掉。
“每次都这样,你有能不能换点新鲜的?”小如鄙视道。
有些东西,镇压力度越大,反弹力量就越强。正所谓哪里有镇压哪里就有反抗。
小如绕到床的另外一边,在他面前坐下,抬手就要解开浴巾。
“潘静如!”江森怒吼了一句,握住她的手,“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手很用力,捏得她生疼。
“你不要我吗?”她轻声道,“我说了,除了爱情,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想要。”
话音落下,江森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直直地看着她,眸中盈润着水汽和欲望,爱慕,和强忍住的痛楚。
她分明在害怕,却倔强地与他对视,不让自己退缩。她的皮肤上有一种温暖的芬芳,这些年里,他一直想要,一直不敢要,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渴望藏起来,甚至成了一种卑微的习惯。
如今她的气息近在咫尺,如今她这样楚楚地望着他,还要怎么拒绝?
小如不安地动了动,双手轻轻地抬起来,搭上他**的肩。他颤了下,几乎无法再把持住。
“你会后悔的!”他狠狠地说。
“只要你不会后悔。”她看着他的眼睛,答道。
他心里狠狠被撞了下,俯身就吻住了她!这分明是场飞蛾扑火的游戏,只是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蛾,谁是火,也猜不透结局到底是蛾扑灭了火,还是火烧死了蛾。
情欲如海潮袭来,每一滴水都是粗糙尖锐的沙砾,研磨过皮肤,无处可躲。
浓重的情欲,醇厚的酒香,酝酿出了怎样的一段伤?
他的吻落在她的皮肤上,几乎着了火,如果只有一次……如果这一生只有这一次……他粗暴地吻着她,感受每一寸皮肤的柔软和温暖,他的手膜拜着她洁白的胴体,急切地想要……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
这是最原始的渴望,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渴求。
纵然她不能将她的爱情给他,他却想将他毕生的爱情全部在这里燃烧殆尽,此生再也不要感受这样的绝望和伤痛,此生就这样将自己放逐,再也不谈爱!
小如无助地承受着所有付之于她身上的热情,强忍着不让自己抽泣,不让自己的身体在他的指尖战栗。可是皮肤燃烧起来了,他的身上烫得吓人,如果不是因为发烧,那么小如心里清楚这代表了什么。他就伏在她的身上,以一种侵犯的姿态,男人侵犯女人的姿态。
他的手顺着她的曲线向下移去,托住她的臀。
“不要!”她下意识伸手去推他,在这个过程中,第一次惊恐地叫出来。
江森略微撑起身体,深深地望着她。她回望他,双眸饱含泪水,却硬是没有流下。她咬着被他吻肿的下唇,咬出了一道红印,她的身上有他印下的痕迹,从白皙的脖子,到锁骨,到圆润的胸部……她不住地颤抖,在他的怀里,贴着他胸膛的温度,颤抖!
“这样脆弱又要装作坚强的样子,会让人更想欺负你,会更让人想看你痛苦的样子……”他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眼角,接住了那滑落下来的泪水,轻声说,“而酒喝多了的男人,控制不住自己……会把伤害当做发泄。小如,你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小如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哪怕一点声音,眼泪哭湿了他的掌,他的心。
他轻轻地吻着她的眉心,吻住她的泪水,大概是太苦了吧,苦得他自己都开始掉眼泪,苦得他痛不欲生。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小如,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他低低地咆哮,仿佛一头受伤的小兽。
她咬着自己的手,跟着呜咽,他却将她的手拿出来,握住,亲吻那道齿痕,狠狠地说:“你哭什么?你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你这么做不就是要我自己放弃吗?你这个残忍的女人……”
小如哭得不可收拾,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她用他的爱下了个赌注,赌他不会伤害她,赌他会自己放弃。她要他死心,要他真正死了这个心,要他自己彻底放弃而不是因为别人说什么!这样他才可能开始新的人生。
“你知道我有多想……多想撕裂你!”他低吼了一句,将头埋在她的肩膀,紧紧搂住了她。
多想将你占为己有,多想带你远走高飞,多想告诉你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自古飞蛾哪有将火扑灭的?便是输给她,也是心甘情愿输了。回顾这些年,如果从头再来一次,他恐怕自己走的依然会是这条路。已经没有办法了,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能控制的,如果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命里注定,那么他认了。
他还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忘了她,然后,再也不懂什么叫**情。
“小如……”他低低地,仿佛无意识地念着她的名字。
其实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已经把自己的全部都给了你。
那天晚上小如发烧了,烧得连意识都开始模糊。
她只知道江森一直在她的耳边念着她的名字,也一直抱着她,没有松过手。
她闻到了医院里特有的消毒药水的味道,然后有针刺进了她的血管,凉凉的**带着微微的痛楚流淌入她的血液,流经她的心脏。
他一声一声地叫唤,越来越轻,越来越远,可那温暖的掌心却依然抚慰在她的额前,如同在洛杉矶的每个日夜,无论他们之间有过怎样的矛盾,他都从未远离。他如一盏静默着竖立不倒的灯塔,正是有他,在离开秦然的日子里,她才不会害怕。
仿佛过了很久,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药水让她沉睡过去,她却听到了他离开的脚步声。她想叫他,可是无论如何努力,她都发不出声音来,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握紧了床单,开始颤抖,可是醒不过来……
他总是习惯于看她的背影,而当她转头看向他的时候,又只会留自己背影给她,看似潇洒,却只为了不让她看到他的悲伤。那缭乱的步伐和颤抖的双肩,又能正真隐藏住什么?
她感觉到自己的眼泪蔓延过了眼角,冰凉的**像毒药一样腐蚀着心脏。恍惚间听到了秦然温润的声音,如黑色深潭里唯一的暖流,安抚过她所有的疼痛。
可是心里依然缺了一个角,永远不能完整的一个角落,也没有人可以替代。
森……
从今以后,断了念想,好好生活,一定要找到你的幸福。
小如大病了一场,秦然跟着她熬出了黑眼圈,连潘财主大人都吓得不轻,亲自熬了爱心粥端过来,倒让许多人跌破眼镜。
没有见到江森。森妈说,她那不孝子已经回洛杉矶了。
小如只记得她对他的最后一眼,是他伏在她身上哭泣。那种绝望让人无法忍受,像极度膨胀的气球,到达了爆炸的临界点,完全歇斯底里,却又不知道除了忍受,自己还能做什么……或许William说的对,是她毁了他。
可如果当时的小如知道,那将是这一生她见他的最后一眼,不知道自己的双手是不是会将他抱紧,给他全部她所吝啬给予的温暖。
小如消沉了好一阵子,在众亲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和责骂下,也算恢复了健康,活蹦乱跳又是一只好小如。江麟和丹丹都回了学校,小如又和秦然去东南亚补了一个蜜月,有阳光,有大海,有沙滩。可是在极目远眺的时候,总带着那么一点微微的刺痛。
回来后小如开始忙碌地找工作,生活似乎上了正轨,因为有秦然,平淡中也能透着幸福和甜蜜。
那日森妈打了个电话来,说江森发疯了,竟然跑到了中东去做战地记者!那可不是开玩笑,等于在死神的镰刀下跳舞啊,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挨那一刀!小如心下一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打电话问William,结果William冷笑着说:“他想做的事,我若是能阻止,还用等到今天?”
其实小如觉得William是可以阻止的,那本就是在他的五指范围内。只是不愿意吧……正因为心疼他,才让他将自己放逐。她说不清楚那是好还是不好,就觉得如果William默认了,必然会将他保护得很好,也便略略放了心。
天气渐冷,深秋悄然已到。那日,小如陪丹丹过完生日站在阳台上吹风的时候,丹丹走过来问她:“姐,森哥跑去中东,你怎么看?”
小如愣了愣,说:“那里很危险。”
丹丹继续问:“那你觉得他为什么忽然会跑到那里去?”
“他有一个朋友是摄影师,忽然决定放弃在美国的一切跑去做战地记者,于是他就跟着一起去了。”小如说的是江森告诉她的话,而那个摄影师是George。
丹丹侧了下头,说:“姐,森哥有喜欢的人,你认识吗?”
小如愣了一下,“森喜欢的人?”
丹丹拿了灌啤酒给小如,自己也开了一灌,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喝了两口,看着小区里点点路灯,说:“姐,是不是你跟森哥说过什么?所以森哥才在走之前找我谈过,说他一直有喜欢的女人。”
小如咬着啤酒罐,抬头望向夜空,竟然能看到星星。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小如随口一问。
丹丹垂眸,回忆道:“那天,在餐厅,他对我说了一段话。”
“嗯?”
“他说他早心有所属,我就问他喜欢的人是谁,还开玩笑说难道是William吗?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是一个他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女人。”丹丹转头看向小如,“他说他一定是上辈子欠多了债,所以这辈子来还债,要还清每一分每一毫。”
……
“她笑起来很好看,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她很容易兴奋,看到下雪也能又叫又跳,还非拉着别人跟她一起出去玩雪。”
“她怕冷,怕热,怕疼,她娇生惯养,喜欢耍赖。可是如果发现别人真的担心她了,她又很能忍,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还会笑得很难看,说:你看,一点不疼!”
“她喜欢看恐怖片,又不敢看,会拉着别人陪她,然后自己用手蒙住眼睛,只用耳朵听,让人跟她阐述电视画面。”
“她喜欢看爱情电影,还喜欢看韩剧,一看眼泪就哗啦啦掉下来,真是傻姑娘一个。”
“她吃药怕苦,一定要冲了蜂糖水一起喝。”
“她总是很开心,没心没肺地开心,闹起来让人想揍她,安静下来又让人疼到心里。”
“她总是有很多想法,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很愚蠢,但见她笑了,我就觉得哪怕是蠢事,也值得去做。”
“她还喜欢吃我做的东西,她说那是人间极致的美味。可她不知道我有多想,给她做一辈子的饭……”
“她不是最漂亮的,不是最聪明的,不是最温柔的,甚至还是别人的女人……可我就是喜欢她,这辈子也只会喜欢她一个。”
“我习惯在睡觉前跑到她的楼下,看着从她窗户里透出的光。我先是每隔一小时问自己一次,要不要走;然后是每隔半小时,问自己一次,为什么不走;再是每隔十分钟提醒自己一次,该走了;于是我就开始想,我要走到哪里去。想了一天一夜,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不是不想走,只是不知道去哪里而已。我只是不知道,从里这里离开了,自己还能去哪里。我哪里都不想去,就算只能坐在夜风里看着她的窗户,也不想离开。”
……
小如咬着啤酒罐,牙齿有点酸。丹丹看着夜空,两人都没人说话。
夜晚的空气有那么一点凛冽,深秋一到,冬天也便来了。
丹丹看了她一眼,说:“姐,我去睡觉了。”
小如点点头,继续站在阳台上,望着无尽的夜色,感受寒风侵入衣间的冰凉触感。
这件事情上,到底是谁错了?谁又对了?谁输了,谁又赢了?
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小如低头看到一串陌生的号码,愣了一下,接起来。
“小如。”是江森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的样子。
“嗯?”她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我收养了一个女儿。”他说,“她才刚出生没多久,父母亲就在暴乱中丧生了。”
“我知道,听我婆婆说了,你打电话给她说你虽然没娶媳妇但给江家找了个女儿,她差点没给你气吐血了……”小如想笑,就是不太笑得出来,“那里好玩不?面对战争和死亡,刺激么?”
江森沉默了一下,笑起来,“还好,我传给秦然的照片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小如轻叹一声,“你要玩够了就回来吧,那里太危险了。”
“在这里我想了很多。”江森轻柔地说,“小如,你说生命的意义是什么?那些前一刻还在欢笑的活生生的生命,下一秒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有老人,还有孩子。我曾经一直以为世界上本就没有纯粹的好人和坏人,那些绑架行凶之人,也有可悲可叹甚至可爱的一面。可当真的看到活生生的生命消逝在自己面前,看到他们亲人的悲戚,我就开始发现,憎恨有多么深入骨髓,几乎不可能会原谅。于是敌对双方越来越彼此憎恨,就像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这个循环到底谁开的头,已经无力去追溯了,可是却还没有出现能停止的人。他们,没有憎恨就活不下去,而这些憎恨,恰来自于对死去的亲人和同胞的爱……”
“回来吧!”小如忽然打断他。
江森静默了一会,轻声说:“小如,其实爱也是一样,是一个恶性循环,我无法追溯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会在什么时候结束。只能一天一天走下去,所以来看看在这里,是不是可以找回一些不同的东西。”
“回来吧!”小如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高声道:“你知不知道多少人为你提心吊胆?你知不知道你母亲晚上一直失眠?!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
“小如,你希望回哪里?”他轻笑,他只是找不到他可以去的地方,所以便想,或许更大的刺激,可以让他慢慢将她遗忘。或许……
小如有点哽咽:“江森你个傻子,你答应过我的,你会幸福的。”
“会的,不只是我,还有我的小女儿。”江森笑起来,“她的名字叫Najla,是个小美人哦。”
小如抬手擦了下眼角,“那就带她回来吧,好不好?”
电话那头久久都没有声音,就在小如以为信号不好要挂断的时候,他才说出了一个字:“好。”
这就是他不敢给她打电话的原因。
他抗拒不了,只要她开口……
不过现在有Najla了,他决定把他的爱都倾注给这个还不会开口说话的孩子。
“但是我要把这里的事情都办完,交接完了,我就回来。”江森说。
“好。”
“看,你才是傻子,我回来了你还哭什么?我妈一定很开心,你不开心吗?”江森笑了。
“嗯。”小如哭得厉害,抽噎着,不能说话了。
“回来后给我的小Najla找个妈妈。小如,我会幸福的,嗯?”
小如抬起头,望着星空,吸了吸鼻子,说:“好,我们都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