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哥坐在了警车上。

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警察肯定会寻找所有的涉案人员,包括参与者旁观者目击者甚至于吃瓜群众。所有人都要被带去细细询问。这才是此类事件的常态。

但是郑哥此时心中却充满了报复的欲望。这也只能说人类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生物。刚才他在惊慌失措之下甚至藏到了垃圾桶边上,这丝毫不影响此刻他心中满心都想报复。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魂落魄,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和侮辱。此外,他心中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他,那女人完了。

共和国警察可不是吃素的,绝不可能放过这种大案要案。更重要是,警察这次来的速度很快,这意味着对方完全没有逃走的机会——就算逃走也很快就会被找到。

不管多强,对付几十、几百甚至上千名警察,靠一个人的力量也是不可能的。别说现代了,哪怕古代的西楚霸王面对上千追兵都不得不自杀呢。

唯一的问题就是两条腿不太听话。此刻虽然在安全的警车上,但两条腿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他记忆中最后一个碎片就是看到一个人在他面前倒下。他甚至忘记了那个中枪的人到底是谁,是被他招来的流氓还是他的狐朋狗友。他只知道子弹从正面或者后面射入了那个倒霉蛋的头部,大口径子弹直接掀起了头盖骨,无数红白色的碎末朝着四周飞溅而开。其中有不少还洒落在他身上。

所以他此刻外套上有好多油腻的污点。说不清楚这到底是那发子弹的效果,还是穿越垃圾箱的后果。

他做的警车是那种小巴,车子里能坐七八人的,挤一挤的话十个人也没问题。车里已经满员,五六个“吃瓜群众”,两三个警察。警察暂且不论,这车里的人中有两三个是他熟悉的朋友——显然刚才在手枪面前星散四逃,此刻才被警察一一找回来。

毕竟这车上不是犯罪嫌疑人,并没有受到什么特别糟糕的待遇。甚至因为是警车上,大家都有难得的安全感。谁能想到好端端的怎么变成了这种情况。

这件事情对于警察似乎也是非常罕见的情况,因为车里的人都能听见前面几个警察在对话。

“喂喂……伤亡情况怎么样?”一个警察问道。

“……啧啧……太厉害了。”另外一个警察(也许他是个法医)回答。“那是枪枪爆头啊,现在是八死四重伤,我看至少有两个拖不过今天。两三天后所有人都死了都不奇怪。”

“那个女人是干什么的?这么厉害。”

“别说,人家厉害是有理由的。那是职业保镖,月薪超过五万刀的高手中的高手!”说话的这位回答道。“东南亚人,华裔……据说是兼修八极拳和咏春,又受过特种作战训练的牛人。徒手、持械,枪法……全方面精通。总之很厉害,赤手空拳之下,十个普通男人也不是她对手。不厉害的话,月薪也不可能这个数字啊!”

在上个世纪乃至于上上个世纪,有很多共和国人为了逃避战乱或者其他,大量“下南洋”。所以在东南亚那边武术什么的其实还是底子很丰厚的。有大量武术流派在那边流传。

“她怎么有枪?”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刚才过来的时候听说她有持枪证……不知道是什么,反正不是非法持枪。”

两个警察嘀嘀咕咕,显然也对于这件案子充满了好奇心。毕竟在这个国家里,这种一口气杀十来个人的案子真的不多见。

整个上午剩余的时间几乎都在笔录中渡过。笔录结束后,郑哥一群人被带到一个空房间里……每隔一小会,就有一个做好笔录的人进来。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也只能说幸运,大部分人都没事。

一会功夫,又进来一个人,郑哥认出这来的正是陈栋。

虽然陈栋是全部事情的导火索,但此刻大家并没有怪他的意思。毕竟此时所有人都尚未从上午的剧烈冲击中恢复过来。他们的习惯,他们的世界,他们所知晓的一切尚未被打破。

陈栋没有说话,在房间里找个位置坐下。又过了几分钟,进来的这位就不太一样的。别人都是精神冲击过大,大都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而这个眼睛里慢慢的都是眼泪和仇恨。

“怎么了?”郑哥第一个问道。“邵有德。”这个叫邵有德的家伙是某房地产开发商的公子,兄弟两个,一个叫有德,一个叫有才,在一群人中家境是比较好的,而且家中更是和郑哥家里这边偶有业务往来,算是比较近的朋友。

虽然名字叫有德有才,但这两兄弟终究还是更加喜欢声色犬马,对于其他事情那是毫不在意,对于吃喝玩乐却是样样精通。

这次事情,这兄弟两个也算是冲在前头。至少郑哥记得之前徒手搏斗的时候,两兄弟都挨了不轻的拳脚。

‘我弟弟死了……’邵有德在那里哭着。“被那个女人一枪打死啦!”

众人面面相觑。其实大家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但它真的到来的时候,众人还是觉得满心都是兔死狐悲之感。

当然这件事情他们自己惹起,也由他们自己闹大什么的,就被很自然的忽视了。这世界上自省的人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大部分人都是这样,遇到弱者觉得可以按照丛林法则自由欺凌,遇到强者就要哭喊受欺负求关注,希望政府出来主持正义。

“那女人肯定没好下场!”有人义愤填膺的说道。大家纷纷应和。在这个国家持枪杀人,而且杀了很多人,绝对要判死刑的!至于合法持枪和非法持枪什么……一般来说不在普通人概念里。

“还有那个小丫头也是!”另外有人说道。这一点也被纷纷认可了。虽然那明显是个外国人,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让她好好坐几年大牢,把一辈子最美好的青春都赔进去。事实上哪怕如此也难消心头之恨。

刚才他们每个人做笔录的时候,都努力的在对方身上泼脏水。一边自己是完全无辜的小羊羔,另外一边对方凶神恶煞的大灰狼。

正在说话之间,房间门又被打开了。他们本来以为来的又是一名同伴,没想到进来的正是那个金发碧眼的“美白幼瘦”。她依然穿着那套猫咪装,背着自己的背包,在一个警察的陪同下一脸平静的走进房间,然后找个了位置坐下来。

小丫头完全没有她理论上应该有的那种胆怯和害怕,相反,她目光不善的看着这群男人。

那表情简直就像是一头豹子在羊圈门口审视选择自己的猎物。

邵有德愤怒的想冲过去,但几个同伴拉住了他。这里是警察局里面,发生冲突可没好处。纵然几个人其实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在公检法系统里,但每个人都明白此事事关重大。这种情况也无需动用什么关系。所以此时大家都知道外面有警察,却没人知道外面的警察到底是谁。房间里面稍有动静警察就会进来,到时候不一定能捞好处。

不过不能动手,动嘴也可以。“嘿嘿,你那个同伴死定了!”有人恶意的冲着小丫头说道。用手做了一个举枪瞄准射击的动作。“枪毙!”

小丫头没有说话,只是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同伴很厉害啊!”有人嘲笑着说道。“带着枪呢!可再厉害也没用,被警察抓了!就等着被枪毙吧!”

那个女人是主犯要枪毙,至于小丫头却还真的不好说。毕竟法律在这方面对于未成年人有很宽松的规定。可是呢,就算是被释放了又怎么样?法律之外照样有办法可以收拾她。

就算是外国人也一样——外国人那也是分成不同类型的,有权有势的外国人和无权无势的外国人还是有点区别的。例如某某大学之类无条件跪舔各种黑白皮的那终究是少数。更多是外国毒贩照样要被枪毙。

“丧家之犬的远吠!”小丫头用轻,但是每个人都可以清楚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这个小婊砸……”邵有德怒骂了一句。在所有人中,他的情绪是最激动的。“法律是公平的,一定会伸张正义!”

“一年前,有个女孩被你们五六个绑架**了对吧?你们为什么没有坐牢呢?”小丫头冷笑了一声。“法律只能大致公平,哪里来的彻底公平!钻空子玩多了,现在想到要公平了?”

“说的好!”郑哥也跟着冷笑了一声。“不过呢,都到这份上了,我就看看你还能有什么招!”

事实上这事情他们做过,而且做过不止一次。但这并不会让他们有所愧疚。相反,兄弟被击毙让邵有德怒不可遏。他几次不顾同伴的阻止,想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想走过去教训教训这个小丫头。但是房间的门却被再一次推开了。他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先坐下来。

这次进来的不是别人,是沈小酒。

从这女人衣着打扮上来看,她似乎没在警察手里吃任何苦头。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如此危险的嫌疑犯应该被带着手铐,但事实上她的手腕上空空如也。

大家纷纷避开这个危险的女人。沈小酒一声不吭的一路径直走到小丫头身边坐下。

包括郑哥在内的一群人面面相觑。这里是什么地方?傻瓜也能从这个房间的各种设施看出这地方并不是用来拘禁罪犯的,而只是供例如证人或者受害人家属之类的人暂时呆一下。换句话说这里是警察局里特等席。现在哪怕邵有德也知道情况不太妙了。

“没事吧。”小丫头有些郁闷的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也许是因为年龄的缘故,她依然被允许随身带着自己的手机。

“你要还赶去学校吗?”

“一定要去,上午的考试已经不可能了。”现在这时候别说考试了,终考铃声都响过了。“只能下午去补考了。这个成绩必须通过,不通过的话会有一大堆麻烦,运气不好可能会被送回国……到时候再想要处理的话,又会平白无故多上很多事情。我现在真的没时间……已经联系好司机了,他会在外面等我们的。”

毕竟已经过了足够长的时间,车祸的保险报修流程已经结束了。现在受损的车可以先送她去学校,然后再去修理厂修理。

“好了,”门再次推开,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警察。看不清楚警衔,但应该颇高。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这是你们的手机。你们可以离开了。”

小丫头起身离开,但是沈小酒去拿手机的时候被挡了下来。“沈小酒女士,你先等等,这里有些东西恐怕需要你做一些记录。请跟我来。”

沈小酒对着小丫头耸耸肩,跟着警察离开了。小丫头则从门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别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这是小丫头最后一句话,用最恶狠狠的口气说出来的。众人都有些不解,但陈栋知道小丫头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等到几人离开,下一瞬间,房间里其他人几乎都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不止一个人喊着站起来抗议。不过并没有警察来搭理他们,所以他们只是在房间里吵吵嚷嚷,互相鼓动而已。而真正家里背景比较深厚的都开始电话联系亲戚朋友之类,想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比方说郑哥。

房间里很快就安静下来,因为大家都察觉郑哥恐怕打听到了真相。他是这群人中背景最厚的。

“是……我明白了……这样啊……原来如此……没办法嘛?……知道了……”良久,郑哥放下了电话。

“怎么说,郑哥?”最关心的是陈栋。刚才小丫头的最后一句话可是对着他说的。傻瓜也能知道,这事情还没完呢。